阿印打開側門,只見安虎子站在門外,身后兩個年輕人還抬著一個偌大的樟木箱子,“安同知您怎得來了!我家老爺可沒給您傳信啊。”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也不看看我是做什么的。”安虎子進了門四下里一打量,“靈堂在哪兒,帶我去祭拜!”
“在后堂,安同知跟小的來。”阿印在前頭領路,直把安虎子引至后院。
靈堂之中青煙裊裊,一個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和一個披麻戴孝的偎依在一起,將黃白的紙錢一張張的丟入火盆里。
吳復中聽見動靜扭過回望,待看見來人微微的搖頭嘆氣起身作揖,“兄長還是來了!”
“誰不來我也不能不來,只是勇哥兒沒趕上火車你莫要見怪才好。先容我祭拜了弟妹,再與你說話。”
安虎子到靈前取了三支清香在蠟燭上引燃了,捏在手上拜了拜便插入了香爐之中,一旁的披麻戴孝少女叩拜回禮,“多謝伯伯遠道而來祭奠家母。”
“好孩子快起來!”安虎子將少女扶了起來,又沖著吳復中抱怨“看這丫頭瘦的,你這爹是咋當的。”
少年咬著唇輕聲回道:“母親過世侄女無心飲食,伯伯就莫要責怪爹爹了。”
吳復中對少女吩咐道:“俏兒,你伯伯遠道而來八成還沒吃飯呢,阿印的手藝太差,你去弄些飯食過來。”
安虎子在吳復中的肩頭抽了一下,“你這是什么爹,就這一個親閨女了也不知道心疼。晚飯我自帶了,你就莫要折騰了。”
“后堂里放著棺木不方便,兄長就隨我到書房里面吃飯說話吧。”
“那好!”安虎子從屬下手里拿過幾個荷葉包交給阿印,“你拿去熱一熱跟俏兒兩個人吃了。你們兩個帶著箱子跟我一起書房。”
安虎子跟著吳復中往書院走,不時的左右打量一番,“你這后衙倒是挺大,重重疊疊的,收拾得也干凈墻根上連根草也沒有。”
“嗯,衙門是從前張士誠的府邸改建,自然比一般的衙門大些,阿印勤快收拾得自然干凈。”吳復中瞥了一眼兩個錦衣衛手中的抬著的箱子,“箱子里頭的該不是銀子吧,我可不敢收啊。”
“不是銀子,你要想發財還用著的貪污受賄,當初你創辦織造局的時候,大可以給自己正經的來錢門路,可你偏偏不干,讓婆娘孩子婆娘跟著你一起受罪。”
“得虧我當年沒留,不然你以為我還能從詔獄里頭出來,咳咳……”吳復中掩著嘴一陣輕咳。
安虎子拍拍他的后背,“在詔獄里落下的毛病還沒好?都怪我當年沒照顧好你。”
“兄長說哪里話,若不是當你時照應我,現在我即便不死也是個殘廢。”吳復中拿出鑰匙打開了書房的門鎖推門而入。
“那也是你自找的,跟誰合作不好偏偏要給黃富貴那個爛人一起修鐵路,他不坑死你才怪哩。”安虎子對那兩個屬下吩咐,“把箱子放下,你們兩個出去到外門守著,不叫你們不準進來,把酒菜留下!”
“我能有什么法子,誰叫蘇州又不和應天接壤。多虧的先生帶著學生計算了應天那一小段鐵路所帶來的效益交給皇上,不然我就死定了。好在如今鐵路已經修好了,蘇州再也不會被人遺忘。”
吳復中用衣袖拂了拂茶幾把兩個荷葉包打開,一包豬頭肉一包糟魚,安虎子又從懷里取出一個小紙包,從里面取出一塊點心塞進吳復中嘴里,“嘗嘗這個。”
“甘露餅?”吳復中咬了兩口,眼淚就開始流了出來,“伯母還是掛念著我的。”
“弟妹得病你早告訴我的,你不知道公爺和周王殿下前幾年為救太子弄出一種神藥。去年俺娘得病都快死了,求到公爺那里給打了一針隔天就好了。要是能早點給弟妹用上,也不止于此。”
吳復中搖頭嘆氣,“沒用的,她是心病無藥可醫,自那年我出事她便受驚小產便常常精神恍惚胡言亂語。我曾給先生去信問診,先生說他也沒有好辦法,送了許御醫來蘇州看診,服了他開的藥一直都挺好,也不知道前幾日受了什么刺激一時想不開自盡了……”
“自盡的?唉……”安虎子長嘆一聲,兩人便陷入長久的沉默。
吳復中用衣袖擦擦眼角的淚水,“不提傷心事了兄長還是吃飯吧,今夜務必把我灌醉,自從到蘇州任職就沒敢醉過。”
“好,今天哥哥就陪你不醉不休!”
兩人幾杯酒下肚,說話的聲音就大了,悲傷的氣氛的立刻少了許多,說起當年的舊事還能苦笑兩聲。
嘭嘭嘭,放在一旁的箱子突然一陣悶響,吳復中原本有些迷離的醉眼突然一亮,看向身邊的安虎子,“怎得,里面裝的是人。”
安虎子也是一怔,沒有想到箱子會在這個響了,未到府衙時他確實抑制不住心里的沖動要帶著人證質問吳復中,一番交談下來又覺得今日實在不是時候,只道:“里面確實是個活物不過不是人,是個番商獻給皇上的異獸,我正好順道押回京。”
“救命!救命!”箱子里面傳來沉悶的呼救之聲。
“哦,還有能口吐人言的異獸,確實稀罕我倒要見識見識!”吳復中說著就要起身去開箱子。
安虎子一把抓住他的下擺,“他是個人犯!”
“錦衣衛抓人天經地義,什么時候要這般偷偷摸摸的了。”吳復中扭過頭來目光灼灼的看著安虎子,“虎子哥,人人都對錦衣衛畏如蛇蝎唯恐避之不及。我多年來依舊與你兄弟相稱往來密切,那便是因為我知道你心存善念做事留有余地。可若是你和他們一樣草菅人命,那便是我看錯你了!”
吳復中說著憤怒的抬腿木箱翻到,從箱子里面滾出一個五花大綁的人來,不是那骯臟的老乞丐又是誰。
“這就是你說的人犯!”吳復中怒喝一聲就上前去解老乞丐身上的繩索,老乞丐適應了室內的光線,待看清了給他解繩子的是吳復中就一把抱住吳復中腿,哭求道:“二王子,救救我,他要殺我……”
安虎子一腳將老乞丐踹翻在地,“這么大聲瞎嚷嚷什么!”
一旁的吳復中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身體僵直兩眼睜得老大,忽然又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踉蹌的后退幾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而后又猛地抬起頭來望著地上的老乞丐,“你是誰?”
“二王子,小人是張四七啊,您不記得小的了,當年破城之前王爺可是把兩位王子托付給小人和百金帶出王府的。”
吳復中冷笑一聲,“就是扔下我們兄弟卷了財貨逃跑了那個!”
老乞丐訕訕的道:“是,是小人。不過小的這些年淪落街頭受盡心酸苦楚已經遭到報應了。小人也不是半點良心都沒有的,當年小人并沒有跑遠,城破之后親眼看著兩位王子被小馬先生接走才放心離開的,多年來更不曾檢舉……啊!”
不等他把話說完,吳復中猛地起身一巴掌抽在老乞丐的臉上,咬牙道:“住嘴!”
他扭頭看向安虎子正色道:“沒錯,我便是張士誠的次子張宗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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