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上行而下效。
錢幣的流通與其強制設限,不如因勢利導。
先從薊國官俸開始。十月官俸,千石以上官吏,皆用赤銅鑄造的“四出五銖”錢,足量發放。此錢一出,立刻風靡薊國。甚至有樓桑豪商愿“五兌一”,用普通五銖錢足量換購四出文錢。
皆是薊國官吏,王上豈能厚此薄彼。千石以下官吏,紛紛求問。兩位國相言道:先前乃是試鑄,數量不多。臘賜時,千石以下官吏或皆可得。百官這才大喜而歸。皆翹首以盼臘日到來。
不久。朝廷擇吉日,拜恩師為車騎將軍。皇甫嵩、朱儁為左右中郎將,公孫瓚為騎督尉,領四路大軍進剿黃巾亂軍。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十萬大軍出征,又豈是旦夕之間。
數路兵發,如大將軍何進所言。度遼將軍臧旻、捕虜將軍田晏,將度遼、漁陽二營,并三郡烏桓、南匈奴、緣邊十二郡騎士及弛刑徒圍剿冀州黃巾。虎牙將軍夏育、輕車將軍董卓,將虎牙營、黎陽營、雍營、三輔募士、三河騎士,出虎牢,剿滅豫州黃巾。
十一月初,度遼將軍臧旻、捕虜將軍田晏,雙雙奔赴北地。
度遼將軍,銀印青綬,秩二千石。屯扎五原,與烏桓校尉合稱二營。弛刑徒多會流放到度遼將軍轄地。捕虜將軍,銀印青綬,亦秩二千石。屯駐漁陽,守衛邊塞。
“(建光元年)甲子,初置漁陽營兵。”“置營兵千人也。”
大漢營兵多是千人。聯合出征時,多為中軍或先鋒,乃是平亂中堅力量。至于三郡烏桓、南匈奴、緣邊十二郡騎士及弛刑徒,則是與“郡兵”類似的次一級地方武裝。
統領三郡烏桓、南匈奴之兵者,亦非胡人,而是護烏桓校尉和使匈奴中郎將。換句話說,整個將官體系和架構,皆來自漢朝。
遼將軍臧旻、捕虜將軍田晏、虎牙將軍夏育,并稱“北伐三杰”。與劉備少年便已相識。白檀大捷后,積功封將軍,縣侯。乃是繼涼州三明后,帝國武將之中堅。
至于輕車將軍董卓……
劉備六百里去信洛陽,方知乃是賄賂中常侍得來。董胖子的眼光,手腕,皆一流啊。
在此星空下,因劉備而產生的正向增益,“北伐三杰”,絕對能排在前列。三人皆是能征善戰之宿將。時下南匈奴、三郡烏桓、鮮卑十四部,皆俯首帖耳。外患剪滅,只剩內憂。情況遠比歷史上的黃巾之亂要好許多。
然有利有弊。黃巾賊提前兩年起義,雖準備倉促,然而。大賢良師卻憑空多出兩年壽命。
大賢良之于黃巾,可比檀石槐之于三部鮮卑,軻比能之于東部鮮卑。
大賢良師在時,黃巾軍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然張教主突然暴斃,黃巾軍一瀉千里,潰不成軍。入前所說。沒有形成類似大漢朝四百年根深蒂固的封建體制,快速崛起的勢力,皆免不了個人崇拜。并不斷將被崇拜者神化。一旦神化破滅,整個組織亦會隨之土崩瓦解。
總而言之。大賢良師意外獲得的兩年壽命,足以抵消劉備帶來的增益。
因并六縣為國的薊國,橫亙在幽冀之間。冀州勢如油鍋沸湯。而幽州卻風平浪靜。
前往漁陽的捕虜將軍田晏,路過薊國,豈能不投帖拜見。
劉備便在薊王宮接見。殿內就坐還有新任甘陵國相劉虞。
“多見不見,王上越發英姿颯爽。”田晏伏地行禮。
“少年時孤與將軍并肩殺敵,乃是至交。無需見外。”劉備伸手虛扶:“請坐。”
“謝王上。”宮女取來坐席,田晏這便落座。武將居右,文臣在左。兩人同為二千石,故坐于一排。
“這位乃新任甘陵國相,劉伯安。”劉備為二人介紹。
“劉虞見過將軍。”
“田晏見過國相。”
寒暄過后,劉備這便問起正事。
田晏言道:“此番賊亂,不比尋常。大漢十三州之八:青、幽、徐、冀、荊、揚、兗、豫,皆有賊軍作亂。斥候來報,賊人攻城略地,據險而守。更與以往不同。賊人非但沒有縱兵抄掠,殺害百姓。反倒開倉放糧,廣施符水。城中百姓感激涕零,從賊者日眾。”
劉虞嘆了口氣:“此乃收買人心之策。百姓若得衣食,又被符水所救。焉能不舉家從賊乎。”
“錢糧、符水,皆從何處來?”劉備又問。
“傳言,城外豪強塢堡,多被洗劫一空。錢糧、藥材,便是來自當地豪強。”田晏又答。
劉備眉頭微皺:“黃巾軍抄掠豪強,分糧百姓?”
“正是如此。”
這便是不同。與歷史上如蝗蟲過境,無論豪強還是佃戶,皆被啃食一空,寸草不留的黃巾賊完全不同。他們有了更明確的目標。而對底層的廣大百姓來說,被豪強地主,經年盤剝欺壓,早不堪重負。內心所積累的仇恨,亦可想而知。
換句話說,黃巾軍不但指明了反抗的對象。更學會了走群眾路線。果然是地獄難度啊。
見劉備沉默不語,田晏又語出驚人:“時下,或黃巾賊已聚攏百萬之眾。”
“竟有如此之多!”劉虞滿臉驚懼。
“以將軍所料。黃巾逆賊當如何?”劉備一臉平靜。
“末將料想,眼看隆冬將至,天降飛雪。黃巾軍必蟄伏不出。待來年雪花路開,便四面出擊,攻城略地,壯大己身。以求待朝廷四路大軍抵達時,能有一戰之力。”田晏果然是宿將。
劉備卻搖頭:“依孤看來。明年開春,黃巾賊或不會傾巢而出。僅出精銳,守備堅城要塞,打通彼此路徑。余下老弱婦孺,則居于后方,乃行屯田。”
“精銳前線據守,老弱后方屯田。”田晏幡然醒悟:“黃巾賊欲久持乎!”
“然也。”劉備輕輕嘆了口氣:“張教主還有時間。”
多出的兩年壽命。讓張教主在戰略選擇上,便有了充足的余地。不似史上那般急迫。大漢十三州已占其八。種田養士,與朝廷行持久戰。堅持越久,情況便會對黃巾軍越有利。
因為最富裕的關東,皆漸落入黃巾軍之手。陛下僅憑剩下州郡,又如何能支撐十萬大軍的消耗。
何須兩年。不出一年,洛陽便會有缺糧之危。
為何?
且借留侯一席話:“洛陽地小田薄,四面受敵,確非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