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行的新人總是運氣更好,這條公論并非空穴來風。
葉松樺如今運氣值就爆表了,如果不是今天曹一方要出來赴謝妍婷的約,她估計還得蹲好幾天才能看到曹一方冒頭。
要不是曹一方要去燒烤店買點吃的,她更不會有接觸到步行的曹一方這回事。
他們談了一筆交易,交易內容很簡單,曹一方要邱丕被偷拍的照片,而葉松樺要錢。
在那條昏暗的充斥著粉紅色虹霓的巷子里,曹一方如同對待一條萌萌的流浪狗般耐心、溫和、居高臨下。
他笑道:“我可以給你一些比錢更好的機會。”
葉松樺不是什么有大智慧的姑娘,但這個出身貧寒的小黑皮,有的是權衡利弊的小聰明,兩人一拍即合,留下了聯系方式。
曹一方一張照片都沒有刪,就把這孩子放走了。
他心情更好了一點。
對于任何一個有腦子的人而言,想通一些事情,放開一些底線后,你就會發現,原來的逼仄狹窄的單車道,突然就變成了五縱七橫的大國道。
靈(huai)感(shui)會一汩一汩的往上冒。
這事留待明天處理,今天的任務主要是約會。
繞了一圈沒找到燒烤店,眼看著時間快要到七點半了,他還打算在路上看一看今天的金鷹節頒獎晚會來著……雖然他人沒到,但對于自己一眾小伙伴們的近況還是比較關心的。
好在他馬上找到了一家麻辣燙的攤子,店里人不多,拒絕了老板的合影要求,曹一方麻利的要了一些生肉串,然后買下了一個生鮮盒,發現自己忘了帶背包,干脆把老板的一個旅行雙肩包也買了下來。
呼……有錢的感覺真好,還能解壓。
一直在默默跟隨的賈潮,嘀咕了一句:“老板,最近你怎么好像在到處發展下線呢?”
他說得大約就是水軍王中王羅素,還有剛剛那個小狗崽的事了。曹一方沒打算跟賈潮具體解釋,只是調侃了一句:“這叫整合資源,別把我說的跟傳銷大佬一樣。”
賈潮本來就對身外之事不好奇,也就沒有多問。
買好了東西,兩人又回到酒店,賈潮把租下的那輛別克商務車開了出來,曹一方上車,打開手機,戴上耳機,默默的開始看今天的頒獎晚會。
謝妍婷直到今天中午,才給曹一方發來信息,約他見面的地點非常古怪。
凌山風景區,這個曹一方以前都沒聽說過的地方,查了地圖才知道這個號稱京城屋脊的景點,在一百多公里外的門頭溝,在曹一方的逼問之下,謝妍婷才羞答答的說出了她極其任性的想法。
她想看星星……
是了……京城這十多年來,似乎已經失去了可以看到星星的大氣環境,所以要滿足這個對京城人來說近乎奢侈的要求,只能在查明天氣預報的情況下,跑到盡可能原理光塵污染的郊外,最好還得上山。
曹一方又一次感受到了階層差距帶來的思維方式的巨大差異,就他本人來說,也不是沒有過這么清新脫俗的小資想法,不過他以前最多也就是偷偷溜到公眾露天體育場,或者某間中小學的校園草坪上,舉頭看看天,然后用幾分鐘的時間就被意料之外的昆蟲趕離他們棲息的家園。
絕對不會想到,在一個秋寒逼人的深夜,跑到一個壓根在晚上不開放的景點,搞一次突如其來的露營體驗。
他第一反應是問,有沒有吃的。
謝妍婷表示沒有。
于是他又開始異想天開。
賈潮開了三個小時,才終于達到目的地。
連綿起伏的龐然山脈橫亙在夜色里,凌山不顯猙獰,倒有點像是一條吃飽喝足后臥睡的發胖巨龍,就這么安安靜靜的躺在月光之下,山脊被今夜的月華照的雪一樣蒙亮。
周圍安靜的出奇,仿佛世外之地。
景區入口停著一輛白色的保姆車,一個穿著單薄襯衣的中年男人戳在車前,夾著半根煙往嘴上送,煙頭星火忽然燒紅,然后又短了一截。
他看著另一輛黑色別克停在眼前。
曹一方下了車,背著包走過去,走到一半就打了個寒顫,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穿少了:“呼,佛叔你也來啦?”
佛叔還是那樣,一張老臉溝壑縱橫,無悲無喜,目光平和的在兩人身上掃了一圈,道:“是啊,真不讓人省心……你們就不能像正常的小青年一樣,在市區里吃個火鍋看個電影開個房嗎?”
曹一方很委屈,兩手悲催的一攤:“我倒是想!”
眼下這幾人都知道他跟謝妍婷的關系,聊起來別樣輕松。
他話音剛落,保姆車門開了,跳下一個白花花的身影。
謝妍婷長發披肩,一身素到不行的雪白長裙,這種氣溫,她還光著兩條腿,連打底襪都不穿,曹一方從上到下掃描了一陣,看到謝妍婷一雙白色板鞋上光潔的小腿皮膚,不受控制的張開了嘴。
謝妍婷剛從車上下來,似乎也感覺到了什么,眼睛瞇了起來,昂起頭,張開嘴。
“阿嚏!”
“阿嚏!”
打完噴嚏,曹一方忍不住說道:“貞子小姐,你這么穿一晚上估計要涼。”
謝妍婷揉了揉鼻子,但滿臉還是興奮之色:“嗯,好像是比我想的冷一點嘛。”
賈潮趕忙道:“我去給你們買兩件外套來吧。”
“不用。”佛叔指了指山上:“我都準備好了。”
于是幾個人不再多話,佛叔和賈潮在前,他們倆在后,一起往山上走去。
佛叔手中的電筒,打出一道粗獷的圓柱形光道,照亮了上山的石板小徑。
夜里登山不易,謝妍婷今天作的厲害,雖然沒有穿有跟皮鞋,但穿長裙爬山還是非常不方便的,曹一方扶著她慢慢的往上走,她不時的抬頭看天:“哎呀,今天月亮太亮了。”言下之意,就是星光被襯得太過暗淡。
曹一方也看了眼,今晚月亮仿若一個銀盤,圓滾滾的懸在九天之上,他隨口吐槽:“好圓的月亮,就像女朋友的臉……”
謝妍婷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肉肉,隨后一個眼神殺。
他們沒有走很久,就在一處較為平緩的草坡上,搭著一頂巨大的迷彩軍用充氣帳篷,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個特種小組駐扎這里觀察敵情來著。
“婷婷網購了兩頂帳篷。”佛叔說道:“我看質量都不怎么樣,而且顏色鮮艷,隱蔽性差,我想了想還是把壓箱底的裝備拿出來了,怎么樣,大小還滿意嗎?”
曹一方只看了一眼,就佩服道:“嗯,都可以在里面打羽毛球了。”
謝妍婷小聲道:“我本來想瞞著佛叔的,結果就是那兩頂帳篷暴露了我的計劃……”
雖然佛叔知曉他倆戀情的事,謝妍婷早就已經接受了,但她和佛叔畢竟沒有和穆阿姨那么親近,很多事還是想避著他來做,尤其是后來看到佛叔只準備了一頂大帳篷,更讓她有點羞赧……但也沒說什么。
謝妍婷至今仍然天真的以為,她老爸對兩人之事一無所知,還明里暗里的叮囑了好幾次,千萬讓佛叔瞞著自己老爹。
聽聞女票的話,曹一方嚇了一跳:“干嘛!你本來還指望一個人跑到這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露營?什么時候膽子這么大了?”
“沒有啊。”謝妍婷繼續小聲叨叨:“我本來打算先來找你,然后我們一起來……”
“好了,那我就送你們到這,接下來看星星也好,看月亮也罷,你們自己玩。”
佛叔摟過賈潮的肩膀:“這里地勢不高,我覺得爬太高會有危險,就這里挺好。這一片都是很安全的景區,不用擔心有什么野豬狍子之類的小可愛,不過為了安全期間,我在帳篷里還是給你們準備了一系列安全用具……”
佛叔很負責說了一通,把帳篷里的各種物資都告知了二人,然后就拽過賈潮往下走:“里面有兩個對講機,有需要隨時叫我,我帶這孩子去車里將就一宿,走啦。”
謝妍婷很不好意思,但她也放棄了讓佛叔去酒店睡覺的勸告,反正他壓根不會聽。
倒是曹一方追上去,叮囑了賈潮幾句,對佛叔也表示了感謝,隨后還問了一聲:“婷婷跑來山上找我約會這事……她爹地知道嗎?”
按照曹一方的理解,謝宇心再大,也不會允許自己女兒深更半夜和一個男人跑到山上露營吧?哪怕這男人目前是女兒的正牌男友。
佛叔斜眼看他,淡淡道:“謝總什么都知道。”想了想,又拽過曹一方的肩膀,在他耳邊說:“帳篷里有兩個登山包,大的那個里還有兩件羽絨服外套,你的那件口袋里我放了安全用品,一定別給我搞出事情來,我不想下次見你的時候,謝總讓我帶上野戰刀……”
曹一方悚然一驚:“我說佛叔……謝總到底是房產大佬還是黑dao大佬?”
佛叔笑了笑:“有區別嗎?”
兩人躺在帳篷前的草地上,身下鋪著軟墊,身上蓋了毛毯,一起看著無邊無際的穹頂。
確實能看到一閃一閃的星星,但可能由于海拔高度不夠,它們感覺依舊遠在天邊,倒是今晚的月亮實在惹眼,跟一盞電燈泡似得。
曹一方剛開始還覺得神清氣爽,看久了便有些昏昏然,月光也好,星光也罷,都像是催眠師手里搖晃的鐘表:“怎么會突然想來山上看星星這么文藝……”
謝妍婷全身都被毛毯覆蓋,只露出個腦袋,高挺的鼻梁沖著天穹,雙眼明亮甚過星辰:“從小就喜歡看,小時候爸爸帶我去馬德里伯納烏球場看比賽,晚上就在那里,有很多人帶了望遠鏡看星星……我從那個時候就喜歡。”
“但他后來都很忙,京城的天……我也很久都看不到星星了。”
忽然,她側過身來,認真的問道:“你喜歡嗎?”
曹一方猶豫了一下,按照標準回答肯定的回應yes,可他現在最不想騙的人就是謝妍婷。思索了一番,他還是看著天空說道:“我喜歡看落在地上的星星。”
謝妍婷疑惑:“什么叫……落在地上的星星。”
曹一方回答:“城市夜景,很多人覺得自然造物鬼斧神工,星空更是神秘遼闊,但我是個俗人,我以前經常站在高樓上,看江海市的夜景……那光亮遠比肉眼可見的星空更瑰麗,我就會想很多,想著渺小的生物文明,居然能在夜晚與星空爭輝,想著幾十萬年的進化,幾千年的文明,幾百年的技術爆炸……哪怕對整個宇宙,我們是曇花一現也好,是病毒癌細胞也好,我們足夠奪目了,所以我喜歡大城市的夜景,我對人造的繁華會更覺得驚嘆。”
謝妍婷從毛毯里伸出手,摸了摸曹一方的臉龐:“那你還來陪我看星星。”
曹一方側頭,笑道:“你看星星,我看你啊。”
謝妍婷抿唇憋笑,終究還是在臉上綻開一陣燦然,在毛毯底下踢了他一腳:“哪兒學的土味情話!”
大多數人的確沒有這樣的體驗,躺在山上的草皮上,蓋著軟融融的毛毯,和最親近的人一起接近天空,感受晚風的吹拂,以天為被,以地為床。
當適應了足夠空曠的自由后,似乎心靈都開闊了不少。
他們倆都暫時卸下了壓力,話也越來越多,謝妍婷講述了她對自然和宇宙的憧憬,包括她喜歡看的那部電影阿凡達系列,也是覺得滿足了她對宇宙的想象。
她還畫過很多星空的大幅畫作。
曹一方找到了共同點,于是跟她談論宇宙文明的各種可能性……
他其實能很明顯的感覺到,兩人之間的差異。
謝妍婷出生巨賈之家,衣食豐饒,出生即他人的終點,實際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也不可能奮斗到擁有如此財富,而她卻壓根沒有付出努力。
所以她追求的從來都不是世俗之物,權勢也好,金錢也好,甚至是明星的名氣也好,其實她都不怎么在乎。
謝妍婷錯把過世母親的夢想當成了自己的理想,但曹一方看得出,她本身對演戲的態度平平淡淡,對于明星的光環也沒有期待。
盡管他們倆如今都不知道自己要最終追求些什么,但曹一方世俗的目標相對更清晰,他需要在才華上被認可,需要賺到很多錢,需要越來越紅,這都是拿不出手,但實實在在的欲望。
身處江湖不論,就看心境,曹一方剛入紅塵,磨刀霍霍,可謝妍婷快修煉成仙了。
談了太多塵外之事,謝妍婷又拽著曹一方的右手,看了看他小拇指上打得石膏,心疼的念叨了幾句,然后轉變的嚴肅了一點,問他最近搞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其實之前已經報告過了,曹一方又簡單的說了一遍,態度很端正,因為女票這就是興師問罪的姿態,不得不軟。
聽到他老被勾搭,謝妍婷也有點不快,細聲問道:“我們要不……找個機會……公開算了。”
公開戀情……嗯,確實可以減少被莫名勾搭的可能性……
如果曹一方本人立身夠正的話。
“我當然是無所謂,但是你這邊會影響很大。”曹一方喃喃道:“我本來就一直想扔掉偶像派的帽子,但你還不行,你的公司給你定位為國民初戀,一旦你戀愛了,這個人設自然就崩了,對你的發展影響很大,你還需要時間來轉型。”
“我們可以試試,以后經常在外人面前接觸。”謝妍婷建議:“然后試探著看看粉絲們的反應。”
“可以。”曹一方雙手枕著腦袋,笑道:“你的粉絲們肯定會喊著要集資找人做掉我曹某人,或者化學閹割成真太監什么的……”
謝妍婷笑彎了眉眼:“我粉絲哪這么可怕!”
“你試試就知道了……”
“對了,你生日是下個月八號吧?”曹一方問道:“想要什么禮物?”
“不用啦,你送禮的思路……我摸不透。”謝妍婷嫌棄道,她想到了之前那個兩層公仔的禮品,拆開宇智波鼬的頭,露出個曹一方來……真是別樣的驚悚。
“那不行,我……”曹一方剛想反駁,忽然聽到……
“嗷嗚……”
兩人對視一眼,神情微變,曹一方道:“什么鬼?這破地方還能有狼?”
狼嚎聲很輕很輕,貌似很遠,但配著這周圍樹影憧憧,圓月當空,真實有點嚇人。
“從來沒聽說過這里會有狼。”謝妍婷坐起身,看著四周:“要不然這里就不能做景區了。”
他們倆安靜了片刻,聽有沒了動靜,便稍稍放下心來,曹一方笑道:“估計是流浪狗什么的。”
謝妍婷道:“你家狗是嗷嗚這樣叫的啊?”
曹一方隨口道:“可能是哈士奇呢。”
開玩笑歸開玩笑,這一打岔,兩人也覺得外面太冷了些,謝妍婷提議回帳篷吃點東西,曹一方頓時驚訝道:“你不是說沒準備吃的嗎?”
謝妍婷狡黠一笑:“騙你的啊。”
腐朽萬惡的資本家閨女,準備了牛奶布丁,華夫餅,烤肉丸子等一眾小吃,還開了一瓶紅酒,甚至準備了兩個高腳杯。
兩人邊吃邊聊,主要是謝妍婷在叮囑他,讓他管好自己的脾氣。
“我聽說,上面對文娛產業管制會越來越嚴格,劣質藝人從前年開始,一直都有陸續被封殺的,而且再也無可能復出。接下來可能還會整頓藝人稅務的問題,你接下來一定要當心,稅務方面一定要干凈,個人行為的話……反正不要在出這樣的事了,不然容易被人拿來開刀。”
曹一方嗯了一聲,“你怎么知道的?”
謝妍婷有些事也懶得瞞他,“是我爸爸……現任夫人跟我說的。”
曹一方張了張嘴,但也沒追問,其實他真的很好奇,謝妍婷后媽到底何方神圣。
“邱丕就屬于垃圾人,你別跟他一般見識就好了,不然惹得一身騷……而且我看網上都在吐槽他,看來我家曹公公路人緣很棒呢。”
本來謝妍婷也就這么隨口一說,卻見曹一方表情稍微變的有點不自然。
“怎么啦?”她問。
曹一方看了看她,覺得謝妍婷還是保持一些天真的好,自己正在做和以后還會做很多的事,就不要和她說了。
“沒什么,我以后會注意的,我最近是有點沖動了。”曹一方在她鼻尖刮了一下,道:“以后所有的問題,我都會用腦子來好好解決,你不要擔心。”
謝妍婷卻莫名有點在意,卻又不說上來哪里不對,只是抓住他的手:“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專心拍戲就好了,不要把心思放在其他地方,獨善其身比什么都好。”
曹一方微微一笑,又嗯了一聲。
謝妍婷還是不太放心,抓緊他的手,叮囑道:“要做個好人哦!”
曹一方笑道:“你怎么跟我爺爺說話的口氣一樣。”
外頭隱約又有點什么動靜,不過此刻兩人都沒聽到。
謝妍婷問他之后的打算,曹一方說可能會參加一下綜藝,然后提一提名聲,賺了些廣告商的錢,就先去買房子。
“這么急買房子干嘛?”謝妍婷問。
“小農思想咯,總覺得買房以后才有資格結婚。”曹一方道:“我打算先買一套不大的,以后多掙點錢,再買一套大平層公寓,或者遠一點的別墅。”
謝妍婷裝作滿不在乎的低頭拿布丁,偷偷的笑了笑,然后又正色道:“我不在乎的。”
曹一方正色道:“可我在乎。”
謝妍婷其實潛意識里就不存在男人那種掙錢養家的壓力,她考慮的問題會在一些很奇怪的高度,比如她現在沒有設身處地去想曹一方面對自己的潛在壓力,而是高屋建瓴道:“那就多貸款,別急著買大房子。我最近一直聽我爸說,國內的房產做到頭了,經濟形勢已經非常危險……”
說到這,謝妍婷小聲道:“這話你別跟人家說,要讓他們知道是謝宇說的,指不定有什么亂子呢。”
曹一方笑道:“放心,我說了也沒人信。”
謝妍婷跟他說了很多,一旦說出來,無論出現在影視劇還是文學作品上,都會被頃刻間404的內幕消息。
總而言之,她老爸和很多房產商,包括電商龍頭等有龐大資金的大商人們,都開始把手伸向文化產業,有的試圖轉型,有的純粹是為了利益或者規避風險。
為什么?
因為一旦經濟危機,社會全體洗牌,那時候將引來文化產業的盛世時代,一如好萊塢的黃金時代。
關于未來宏觀局勢可能的大變,此刻的曹一方并沒有多想。
一直到十一點多,他才訕訕的從包里拿出冰鎮肉串來,換來謝妍婷一個目瞪口呆。
“燒烤不?”曹一方訕笑。
“你干嘛!”謝妍婷力圖阻止:“你什么燒烤用具都沒有,怎么烤啊!而且這里是景區!根本不能野外燒烤的!”
“按照規定,這個點我們也是不能上山的。”曹一方認真說道。
謝妍婷啞口無言。
是啊,她利用金錢的魔力破壞規矩在先。
但她還是不能接受,萬一被夜間在山下值班的管理員看到了,那不是……那不是……
很麻煩嗎?
曹一方用一種傳xiao式的語氣神態開始洗腦:“婷婷啊,我知道你來看星星,是解壓的一種方式,相信我,有一種方式,解壓的效果比看星星看月亮要有效百倍。”
謝妍婷愣愣道:“就……燒烤?”
“不。”曹一方眼神堅定:“是破壞規矩。”
作為一個守序陣營的女孩兒,她還是堅決不能同意這種在景區做燒烤的惡劣行為。
十分鐘后。
“這樣真的可以打起來火嗎?”
謝妍婷并攏雙腿,蹲在一旁,傻不愣登的看著。
曹一方在一片幾乎沒有雜草的土坡上,隆起了一堆干到快解體的木屑和雜草,上面堆放著到處搜羅來的樹皮和樹枝,他為此居然花了整整一個小時。
此刻他已經試過鉆木取火,打火石打火星等多種野外求生技能,均告失敗,他抹了把汗,拿出打火機,噗擦一樣就點燃了。
還好暫時沒什么風。
謝妍婷看到點燃的火苗,瞇起眼問:“所以你剛剛都在干嘛?”
“只是想在女朋友面前裝個逼,但是技能還不夠熟練……”曹一方沒有一絲一毫的尷尬,就這么坐在地上,拿著肉串開始在火苗上烤:“那就只能偷個懶啦。”
曹一方的燒烤水平就不用提了,不是半生就是焦糊,在浪費了幾串后,慢慢的掌握了一些技巧,于是烤肉的香氣慢慢擴散,進了鼻尖,再次激起二人幾分食欲。
謝妍婷其實對曹一方這種不規矩的行為是有點抗拒的,但是慢慢的,她也暫時放下心理負擔,跟他吃著聊著,打鬧起來,然后感覺越來越放松。
原來破壞規矩真的感覺不錯誒……
曹一方坐在一小搓篝火前,看著謝妍婷有點人來瘋的在月下獨舞,她舞蹈水平一般,此刻也只是隨便轉悠幾圈,可架不住人美啊。
頭頂無垠蒼穹,一輪圓月高懸。
月華之下,篝火之側,披星戴月的姑娘拎著裙擺蹦蹦跳跳,長裙飄然如黑暗中一團白色的火焰,她舞得如同謫仙下凡,笑容罕見的燦爛。
沒多久又拉曹一方跟她一起跳,踩了她幾腳后,小姑娘就消停了。
然后靠在他的肩膀,默然無聲的看夜空,間或往火苗里塞幾根干樹枝。
曹一方難能可貴的為她唱歌,用比原唱低十八度的音,高音唱成低音,卻意外的還算好聽。
“海浪無聲將夜幕深深淹沒,漫過天空盡頭的角落……大魚在夢境的縫隙里游過,凝望你沉睡的輪廓……”
謝妍婷閉著眼,睫毛一顫一顫:“真好聽,誰的歌?”
曹一方知道大魚這首歌,該次元并未出現,便很隨意的拿來獻殷勤:“我給你寫的啊,你不是說你要搞單曲嗎?以后出去做宣傳的時候有歌可以唱……你唱歌那么好聽,當歌手都行,但你不適合太俗氣的口水歌,我覺得今晚的星空配你,配這首歌,很有味道。”
無形裝逼,最為致命。
謝妍婷睜開眼,緊緊盯著他的臉,滿是仰慕之情,她此刻并沒有多說什么,比如夸一夸我的一方寶寶這么厲害啊之類的,從曹一方給她寫過那首動漫人物的頌歌那會兒,她一直都相信曹一方的才華。
她只問:“這首歌叫什么?”
曹一方道:“大魚。”
謝妍婷品了品,笑道:“好簡單的名字,我喜歡。”
這時,先前聽到的那一聲“嗷嗚”聲,又響了起來,這次明顯離的很近了。
曹一方噌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臥槽,不會真讓我們撞上狼吧?”
結果剛站起來,就看到身后不遠處的山坡上,有個黑影往下閃了過去,同時還響起了狗叫聲。
“嗷嗷嗷嗷!”
曹一方定睛一看,好在今天月光皎潔,這個距離不至于兩眼一抹黑,好像是好幾只野狗在追著一只小狗,他這才放心:“沒事,是狗。”
謝妍婷也看到了,嘆了一聲:“現在怎么到處都是流浪狗。”
兩人本來也沒當回事,帳篷里佛叔準備了一整個軍火庫……幾條流浪狗沒什么好怕的。
但他們看到前面那只狗不但小,而且還跛,片刻后就被后面的狗追上了,一擁而上,馬上就是一陣凄厲的慘叫。
“嗷嗚——!嗷嗚——!”
這時這幾只狗理他們倆已經很近了,大概也就百來米的距離,他們看到小狗嘴里吊著一個塑料袋,這時被其他狗奮力扯爛,然后分食著什么。
還有兩條狗狂野的往小狗身上下嘴,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打鬧。
謝妍婷說:“我們……”
曹一方二話沒說,趕快拉著謝妍婷回身跑去帳篷,從包里抽出一根佛叔準備的電棍,然后又沖了出去,經過那一叢快要熄滅的篝火時,本來他想弄點火苗過去嚇嚇狗,但看著也沒處下手了,干脆拿著剩下沒吃的幾根生肉串,就跑了過去。
謝妍婷緊跟其后。
“嘿!你們幾個……”曹一方義正詞嚴:“放開那條狗!”
走到近前,曹一方才看清幾只大狗身板不小,此刻被他乍一吼,嚇得渾身一抖,但卻沒有走開,只是抬頭愣愣的注視著這個莫名其妙的人類。
謝妍婷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心點,要不我們回去吧,它們好像不怕你……”
曹一方見地上那只……說不清顏色的臟狗,已經倒在地上起不來了,渾身都在抽抽,但還是盡力抬頭看向自己。
它身前的垃圾袋被撕開,里面掉出來的除了易拉罐、紙巾之類的垃圾,還有些沒吃完的三明治和面包,還有些看不出本來面目的粘稠物體,看起來……像是幾只大狗來搶小狗找到的食物。
曹某人認識的人越多,正義感就越少,如今剩余不多的,落在了這條狗身上,于是……
他發出了震耳欲聾的狗叫。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吼——!”曹一方呲牙咧嘴,張開雙臂讓自己顯得更龐然,對著幾條流浪狗一陣狂吠,他太過用力,最后一口老痰卡在嗓子眼,甚至發出了獅子吼。
嚇傻了幾條狗,也嚇傻了謝妍婷。
結果很快,幾條狗反應過來,一聲沒吭轉身就跑。
跑得風馳電掣,貼著草面飛翔,跟逃命沒兩樣,轉眼就從他們眼前消失了。
曹一方還很得意,扭頭道:“看到沒有,這就是高等生物的威壓。”
地上那只狗狗,發出幾不可聞的嗷嗚聲。
兩人趕緊走過去,低頭看了看它。
這只狗實在太臟,只能看出渾身灰黑灰黑的,渾身的毛發都虬結在一起,腿上、屁股、還有腹部都有傷口,腹部的傷口還在冒血,看起來是活不久了。
兩人一時間沉默不語。
曹一方看了看自己手上,還有幾根肉串,嘗試著遞過去。謝妍婷提醒:“腌制過的肉,狗狗好像不能吃……”
曹一方道:“狗命都沒了,就別考慮怎么養生了吧……”
謝妍婷覺得很有道理。
臟狗看到肉串,鼻子嗅了嗅,然后嗷嗚一聲,一小口咬了上去,然后也不扯下來,就咬著桿子努力的就開始嚼。
謝妍婷看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它好像還是只寵物狗,看,它脖子上有項圈,繩子磨斷了。”
曹一方也看到了,他也不知道這狗是和主人走丟了,還是被遺棄了。
眼下也沒什么好說,讓它死前吃飽,就是他唯一能做的。
吃了幾口,臟狗就沒了動靜,眼睛也閉上了。
夜里忽然變得特別冷,兩人也因為這個小插曲,攪亂了今晚看星星的心情。
“我們……”謝妍婷眼淚忽然撲簌撲簌的掉下來了:“我們要不要埋了這只小狗。”
曹一方把剩下的肉串放在狗嘴前的地上,摟著謝妍婷轉過身,說了句自己以前都覺得殘忍的話:“土葬和天葬只有人才覺得有區別,弱肉強食,它沒了主人,就落到了自然界,各安天命吧……而且,太臟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什么病,沒必要。”
兩人漸漸走遠,謝妍婷道:“雖然知道……但親眼看到,還是覺得殘忍……就算弱肉強食沒錯,但它是寵物狗出生,這太不公平了……”
曹一方嘴唇動了動,什么也沒說,卻想到了很多。
人的世界……也沒什么公平可言吧。
忽然,他停了下來,轉頭看著謝妍婷,眼睛瞪大了:“你聽到了嗎?”
謝妍婷沒反應過來:“聽到什么?”
曹一方神經質一樣,看著身后的方向:“你聽。”
謝妍婷側耳傾聽,只聞風聲。
曹一方卻忽然往身后跑了起來,速度之快,謝妍婷一時還真跟不上,還沒跑到,只見他已經抱著那只狗飛奔了回來,滿臉興奮和喜悅:“沒死沒死沒死沒死啊啊啊——!”
他一部也沒停,一路沖進了帳篷里,拿出手電筒來,然后對謝妍婷說:“告訴佛叔他們!我們現在下山,無關緊要的東西先擱在這!”
謝妍婷趕緊點頭:“哦哦!”然后馬上去找對講機。
快步往山下走時,曹一方只穿著那件帽衫單衣,但卻完全不覺得冷,他看著懷里這只瞇著眼嗚嗚呀呀半死不活的狗,神經兮兮的對它說道:“算你運氣好!你今個見到上帝了!去他媽的弱肉強食,爸爸給你逆天改命!”
凌晨,某小型寵物醫院值班室。
一名男獸醫花了很大功夫,幫這只狗清理傷口,消毒,縫合,包扎,輸液,累的滿頭大汗,他本來是覺得沒什么好救了,這只狗體質忒弱,傷勢又嚴重,而且看著還是流浪狗。
他本來說,就它還不如重新買一只。
不過他接下來還是發揮出了從業以來最精湛的醫術,把這只死……半死不活的狗給吊住了一口氣。
一個人弄完這些,他已經累的滿頭大汗。
沒辦法啊,兩個明星深夜造訪,逼著他必須救活,還用一大筆票子誘惑他,干不成不行啊……
為了醫者的榮譽,拼了!
“怎么樣了?”曹一方緊張的問道:“能活下來嗎?”
獸醫同志擦了擦汗:“不知道啊。”
曹一方很難受,掏出一張貴賓卡輕輕放在獸醫手里,眉眼凄楚:“拜托了,同志。”
獸醫受寵若驚,緊緊的抓住那張卡:“我一定拼緊渾身解數,藥物和營養劑我都用最好,要是救不成,我就陪它……”
“哎哎哎哎……”曹一方趕緊道:“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