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錄音,傅勛又拿起桌上的那張欠條看了起來,然而欠條上吸引傅勛的倒不是那三百萬的內容,而是那雋秀工整的字跡。
這很出乎傅勛的意料,他記得少時的江非性子急躁,聽那時的保姆說江非小時候,江海宗逼著他學書法他都沒有學下去,所以他的字跡一直都是無棱無角,看著十分隨意。
雖說算不上丑,但絕對達不到現在這種,很明顯就是經過后天練習的,帶著點專業感的程度。
傅勛為他印象里那個惡劣紈绔的江非,居然能寫出一手好字感到驚訝。
錄音聽到最后,傅勛聽到江非提到了自己,那語氣很顯然是懷疑到了他身上,只是被眼鏡男那么一本正經的否認,心里也不敢確定罷了。
傅勛也能猜到,他現在應該是江非重點懷疑對象,如果不是江非忌憚他的身份和威嚴,他應該早就殺到自己公司質問自己了。
錄音放完,傅勛也放下了手中的錄音筆,他轉頭看著眼鏡男,面無表情道,“后面的事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傅勛的五官有種鋒利的精致感,眉骨高聳,目形狹長,顯的那雙眼睛既深邃又凌厲,既然是淡漠視人,也會給人一種咄咄逼人的震懾力,加上他的身份,以及黑白道上對他的傳聞,沒點斤兩身份的人在他面前,不敢說錯一個字。
眼鏡男連連點頭,“明白明白,傅總您放心。”
“行了,出去吧。”傅勛淡淡道,
眼鏡男連鞠幾躬,后退著離開了包間。
眼鏡男離開后,傅勛靠著沙發椅望著落地窗外。
此包間位居二樓,透過一側的落地窗可看清餐廳外的一整條車來人往的繁華區干道。
傅勛看到了江非。
江非離開了餐廳后便精神恍惚的走到路邊等車,傅勛只能看到江非一個背影杵在那里,并不能看到江非的表情,只是看著江非聳肩垂首的落敗樣,便也能猜到江非此刻內心有多絕望。
三百萬,對于江非這種只能靠打零工賺錢的普通人來說,的確是個不小的打擊。
傅勛看到江非抬手擦了下臉,那動作像揉眼又像是抹淚,只看那彷徨寂寥的背影,就仿佛那瘦削的身軀充滿了無助和委屈。
“吳申,你覺得他會怎么去償還這筆錢?”傅勛看著窗外不遠處江非的背影,似笑非笑的開口道。
站在傅勛身后的吳申如實回道,“以江先生目前的生活狀態,怕是會為這筆錢鋌而走險。”
傅勛陰笑一聲,“鋌而走險是嗎?八年前那樣的重壓他都扛過來了,現在這三百萬真能把他逼上險路?”
“按傅總的意思,江先生最后應該會用目前所住的公寓抵押這筆債款,最壞的結果應是流落街頭。”
傅勛冷笑,“他可不像表面看著那么柔弱廢物,經歷了江家的破敗,扛下了當年我私下找人對他的所有報復,他現在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比我們想象的要強的多,貧窮,病痛,饑餓,或是身體傷害,都不足以給他致命一擊.....比殺人更有意思的,是誅心。”
“這并不是傅總您的風格。”吳申道。
跟了傅勛七八年,吳申是了解傅勛殺伐果斷的行事作風的。
傅勛做任何事都干凈利落,從骨子里透出的殘忍天性,令他對任何對手都拿出半點婉轉的耐心。
像這種逗鳥式的虐敵手段,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傅勛并不是個惡趣味的人,他能拿出這么多耐心去“逗鳥”,也就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轉性了,二是他心理比以前更變.態了。
吳申是比較傾信于后者的。
“找人去調查,八年前江家破產之后,究竟是誰暗中幫助了江非。”傅勛道,“我不信憑他那種草包,能在那種逆境下清清白白的扛過去。”
“是。”
江非先去了酒店找那經理當面對峙,雖說欠條已經不可逆轉的寫下了,可江非心里有太多的困惑想要問找那經理問清楚。
委屈他受了,但受的不明不白豈不是更委屈。
至少要知道究竟是誰在針對,他反抗不了,至少也讓他死的明明白白啊。
見到那經理,但那經理一口咬定自己當時給江非所報的房門號就是2503號,并不是江非進的2504號房。
總之意思就是,是他江非自己心術不正,見二零四號房間門虛掩所以便抱僥幸心理進去行竊。
經理說的一本正經,前臺兩名工作人員也表示當時聽到經理說的就是2503號房,三人這樣一唱一和,若不是江非是當事人,江非自己都快信了。
“也有可能是江先生當時聽錯了。”經理道,“進錯了趙總的房間后,意外發現房間茶幾桌上有一塊價值不菲的腕表,一時沖動就....”
“我說了我沒偷。”這句話,大概是江非從昨晚到現在重復次數最多的一句了。
“好好好,您沒偷您沒偷。”經理已經不耐煩了,“你這會兒相安無事的站在這里,說明問題應該是已經解決了,所以您現在偷沒偷都跟我們沒關系,我們要做生意了江先生,你再這樣鬧下去,我可真就要請保安了。”
“你....”
江非扭頭看了眼門口那兩個身形壯碩的保安,正巧那倆保安似乎察覺到什么,也在看著江非,臉上寫滿了警告。
江非慫了,抿著嘴再次咽下了委屈,最后低聲道,“只再問最后兩個問題,傅勛...額不,傅總他跟這件事有關嗎?”
“傅總?江先生是在開玩笑嗎?”經理笑道,“傅總能跟這件事有什么關系?”
“那...那他昨晚讓我來這里是為什么?”
“這您就要問傅總了,不過昨晚傅總回酒店之后,我將您的事匯報給了傅總,傅總表示很意外,還感嘆說本打算和故人敘舊,不想故人成賊。”
江非,“.....”
“傅總后來沒說什么,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不想看見顧先生了。”經理別有深意道,“商人,名譽要緊。”
不知為何,聽經理這么說,江非緊繃的心忽然放松了許多。
這一切若真和傅勛無關,那未來就也不會像他所想象的那么可怕....
還是可以,扛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