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四道劍氣,拓跋菩薩嗅到了一絲危險。
其中蘊含著一股活潑潑的靈性,又帶著一絲莫名的韻味。
他感覺很是怪異,這域場內明明流淌著濃稠如水的森然殺氣,但這四道劍氣,卻連一絲殺意也無。
偏偏這毫無殺意的四道劍氣,帶給他的一種莫名的危險感覺。
再次運轉內息,金色氣機包裹的拳頭,猛然砸向其中一道劍氣。
“鐺……”
透明的劍氣崩散開來。
但緊接著,另外三道劍氣同時呈一道直線,沿著第一道劍氣的軌跡,瞬間刺來。
“嗤……”
一道指頭粗細的劍氣,帶著血光,撞在拓跋菩薩的胸口之上。
拓跋菩薩臉頰抽動,看了眼右手上的血洞,又低頭看了看胸口,胸口處的甲胄上,赫然出現了破裂。
他抬頭看向顯露身影的灰衫青年。
語氣帶著驚詫:“你剛才居然沒有出全力?”
獨孤求敗沉默不語。
他右手斜斜伸出一抓,一柄長劍從劍域外射來,被其握于手中。
在劍握于手的那一刻,仿佛一把藏鞘多年的絕世神劍,被拔出劍鞘,擦去陳舊,露出燦然的神芒,凌厲無匹的鋒銳劍意,破空而起,直入九天。
知道其來歷的人,都知曉其從有劍進至無劍境界,但卻無人知道,當他握劍的那一刻,才是殺傷力最盛的時候。
劍器主殺,毫無花哨。
低沉細微的聲音響起,“歸妹趨無妄、無妄趨同人、同人趨大有、甲轉丙,丙轉庚、庚轉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
拓跋菩薩眼中再無其他,除了那若有若無的聲音之外,眼中只有一柄長劍。
他揮拳聚掌,任何武功招式,皆被那長劍死死克制。
拓跋菩薩此刻第一次見識到,何為劍術近乎道。
于此同時,劍域內,東南西北四象陣法四個位置的四柄劍器,不時晃動,開始絞殺劍域內的敵人。
劍域緩緩轉動,并非死物。
此刻仿佛化為一個磨盤,而拓跋菩薩就是那磨盤上的谷物,先是被耗盡內息,再被耗盡氣血,接著便是肉身勁力。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的身影再次分開。
獨孤求敗手中長劍布滿了細密的裂紋,似乎觸之即碎,但被一股氣機凝聚,使之強行聚合在一起,他的胸口處,一個清晰地掌印距離心口只有兩寸,嘴角咳出血來。
但對面的拓跋菩薩形象更為凄慘,渾身甲胄早已破碎不堪,似乎是被劍氣切割,雙手雙腳布滿細密的傷口,血珠染紅了內里的白衫,尤其是左胸腔處,一個血洞赫然可見。
拓跋菩薩呼吸間,左側被穿透的肺收縮之間,帶給他巨大的疼痛。
他感知到每一處傷口,包括肺部的穿透傷,都似乎有細如微蟲的細密劍氣,不斷“啃食”著傷口,阻斷傷口的自動愈合,造成二次傷害。
努力調動丹田的內息,卻毫無反應,內息早已被耗盡。
拓跋菩薩看了看對面的年輕人,他自然知道對方的內息也所剩無幾,但卻比自己要好一些,最起碼這奇怪的場域仍能維持。
那四把古怪的劍器,早已消失。
拓跋菩薩忍著肺部火辣辣的劇痛,嘆息道:“真的難以想象,你才不到雙十年紀,比之當年的李淳罡,還要讓人驚艷側目。”
獨孤求敗出于對這位武道宗師的尊重,淡淡道:“某獨孤求敗,轉世重活,已活九十多個寒暑。“
拓跋菩薩面露恍然,道:“難怪……”
他雖是武道宗師,但到底是一個人,自己幾十年畢生所修的技藝,被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郎今日盡數破去,要說心中毫無頹意,那是假的。
聽聞對方乃是兵解轉世的天人,心中自然好受許多。
獨孤求敗并不怕對方故意耽誤時間,實乃對方胸腹肺部臟器傷勢嚴重,氣血兩虧,再無戰力,并且越是運勁,死的越快。
拓跋菩薩看向東方,嘆道:“還未曾與那王仙芝一戰,甚是可惜,這煌煌大世,始終未能走到最后。”
他此刻反倒對北莽的局勢放下了,人之一死,哪里還管的了這么多。
幾日前,他曾秘密傳書他的便宜弟弟拓跋阿彌陀,想要其出手,對抗離陽江湖,但沒收到任何回信。
獨孤求敗緩緩橫劍于胸前,望著這位曾經的北莽第一人。
生生死死,他見得多了,心中平靜。
“呼……呼……”
拓跋菩薩喘息如拉風箱,肺部出血,已經開始充斥整個胸腔,身體越來越沉重,意識反應也開始變得緩慢。
獨孤求敗身影一閃而逝,手中長劍劃破拓跋菩薩的喉嚨。
裂紋密布的長劍,伴隨著一串血珠,徹底崩碎。
拓跋菩薩眼中神采猛地一亮,緊接著變得灰暗。
劍域外,無數人關注著那片煙塵籠罩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發現那片煙塵開始緩緩散去,所有人伸長了脖子,想要知道最后的結果如何。
北涼徐驍等人也不例外,忍不住驅馬上前了幾步,心中有期待也有緊張。
沒有劍域的維系,煙塵最終歸于大地。
場中只剩下一個身影昂然而立,殘破的甲胄,染血的衣衫,還有喉嚨處利刃切割的傷口,在陽光的照射下,清晰的落入眾人眼中。
至于另外一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嗡”
所有人大嘩,拓跋菩薩,這位北莽軍神居然死了。
遠處的溫華,怔怔出神,喃喃道:“我的乖乖……”他雖然知道那家伙很強,但卻從未想過對方真的能強到把北莽第一人都殺了……
北莽軍陣人馬攢動。
北涼徐驍等人大喜,有傳令兵呼喝,縱馬疾馳,“拓跋菩薩已死……拓跋菩薩已死……”
緊接著,徐驍擂鼓進攻。
北莽的主心骨不在,軍心潰散,面對如狼似虎的北涼軍,頃刻間便潰不成軍,慌忙后撤。
唯有拓跋菩薩的親衛,拼死向前,不退反進,想要奪回拓跋菩薩的尸首。
徐驍倒是沒有可以拼力阻攔,非要留下拓跋菩薩的尸首,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圍殺北莽大軍,盡可能的滅掉對方的兵力。
遠處的江湖人,也廝殺在一起。
這片曠野,到處鮮血飛濺,殘肢橫飛。
溫暖的烈陽,照耀的卻是一片煉獄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