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靈……”他無力地低啞地開了口,“我還是……你的小白……我沒有變……”
“是你沒有變,因為我眼瞎,我沒看出小墨的心思,所以你的確沒變,從始至終,都沒變。”我輕笑,轉開臉,橫躺在了秋千上,“是我變了行吧,是我變的冷酷,無情,暴躁,不再善解人意……”
“別說了!”他忽然激動起來,大步到我的秋千邊,緊緊握住我秋千的柱子,痛苦地垂下臉哽咽,“我求你……別再說了……”
我不再說話,但心里,卻變得異常難受。明明對他已經恨過不再愛,這份難受與痛苦又是從何而來?
我坐了起來,低下臉:“白墨,我們真的結束了,你用不著再那么痛苦,那么,當我們成為是敵人時,事情可以變得簡單,心里也不會再有負擔。”
“我做不到……”他慢慢跪在了我的面前,靠在了我的膝蓋上,“我做不到……小靈……不要丟棄我……你是我的全部……”
“呵……全部……”對他忍受了太久的恨與痛苦因為他這兩個字忽然破開了封印,沖上了心頭,化作淚水,從我的眼中涌出,“所以你把你的全部都丟在了黑巢嗎?”
“我錯了……小靈……對不起……”他緊緊抱住了我的雙腿,埋在我腿上的臉已經淚濕,“我只能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么能讓你原諒我……我當時……真的算好了……算好了……”
淚水從我臉上滑落,我恍然明白,我需要的發泄,不是去恨他,罵他或是打他一頓,而是將我埋在心底那堆仇恨與痛苦,在直面他的時候,有足夠的勇氣去傾倒出來。這才是心妍說的,讓我們好好溝通。
一直以來,因為我對他的恨,對他的怒,讓我不想見他,不想聽他說話,更不想和他對話。這其實讓我心底的那團黑暗并不能離開我的心,我并沒有做到真正地放下白墨。
而他,也同樣沒有機會跟我述說這一切,讓他也變得越來越壓抑。
我們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沒有算到他們對你那么殘忍,我本以為只是關幾天……因為我知道擎天和倫海他們不會對你不管……對不起……小靈……”他緊緊抱住我的雙腿,“對不起……對不起……”他一聲又一聲顫抖的道歉,讓他泣不成聲,淚水中是他的懊悔,自責與對我的心疼。
我沒有想到,能真正放下他,放下那折磨我的恨的,卻是從他的道歉開始。
我的淚水也從臉上滾落,滴落在他的泛著月光的黑發之間,我低下臉,看著他顫抖哭泣的身體:“你覺得……你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
“我不求你原諒我……我只希望……你不要丟棄我……你說的一切……我都無力反駁……”他枕在我的腿上,淚水已經染濕了我的褲腿,映入我的皮膚,“但是……我想救的,一直是我的母親,不是父親……”
我淚眼模糊地看著他,他的眼中也浮出一絲恨意:“母親不應該遭受這樣的痛苦,我不知道她的意識在父親的身體里還能留存多久,我必須要救出他們,才有復活母親的希望……”
我閉上了眼睛,夾斷眼中的淚水,搖了搖頭揚起臉:“你從一開始……就錯了,你應該告訴我的……”
“那樣你一定會阻止我……”他的臉再次埋入我的膝蓋,“我必須要救出我的媽媽!”
“我的確會阻止你,阻止你不好嗎?”我反問,“那樣我們或許能找到別的更好的方法,從小到大,我們一直是一起想辦法去面對那些困難,哪一次不是攜手前進?而這一次,你卻拋下了我,既然拋下了……就不要再回來找我……”
“但是……我想讓流離失所的那些暗影團的人……回家……”忽的,他低低地說,“要讓他們聽話回歸星族聯盟,只有我的父親可以……”他輕嘆一聲,慢慢離開了我的膝蓋,垂臉跪在我的身邊,伸手輕輕地,拉住了我的手指,“小靈,幫我最后一個忙……好好照顧他們,讓他們走回正途……”
我低下臉變得沉默。
可是心里,卻是從未有過的平靜,對白墨的一切恨,怒,怨都在這一次正面的交談中徹底消失,除去我們曾是愛人的關系,我們還有一層深深的羈絆,那就是:家人。
我們是相依相伴了十三年的,家人。
所以,我的父親和母親,可以最先原諒他所做的一切,因為家人,從來不會去記恨家人。
“我的父親,在黑巢這十三年里,也反省了很多,我不會再對你撒謊,我父親的理念,他依然認為是正確的……”他能說出這句話,也證實他真的沒有對我撒謊。
“那現在呢?他怎么想?”我問。
他再次伏上我的雙腿,宛如曾經的那些日子一樣乖巧:“他感覺星族的力量太過薄弱了,很容易被人漁翁得利。所以他帶著暗影團回歸星族聯盟,讓星族的力量先壯大起來,然后,他也相信了星族聯盟的移民計劃,他覺得在星族尋求未來的生存上,他和星族聯盟的觀念是一致的。”
“他不想滅世了?哼。”我輕笑。
“滅世……只會帶來星族的毀滅,他后悔當初沒有聽母親的話……”白墨輕輕嘆息。
“你母親……當年為何改變了理念?”我輕輕追問。
他靜了片刻,再次抱住了我的雙腿:“因為生了我……她有了家庭,不想失去……”
白墨的母親,可以說是代表了世上大多數的女人。有了孩子,有了家庭,心里便變得柔軟,充滿了愛。白墨的母親知道戰爭會帶來什么,所以,她不想失去眼前的幸福。
當年他們家和我們家做鄰居時,白墨母親帶著白墨時所流露出來的幸福與愛是真實的,正因為這分愛,讓她的理念發生了改變,變得害怕失去白墨,失去眼前的一切幸福。
“小靈……我們試試吧……”他在我的膝蓋前抬起了臉,月光中是他尚未干涸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