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紫蕪唇角微勾,亦是陰笑道:“不錯,你不是相不中我表哥,哭著喊著鬧著求你家主子給你做主嗎?我們也不勉強,母親說過幾日,宮里的文公公或許會來府上坐客。到時候,身邊沒個伺候的人怎么能成?你便穿著這羅裙,幫著端茶遞水,用我的名頭,也過一把夏府三小姐的癮。”
夏紫蕪一句話,便令端午瞬間猶如五雷轟頂,“噔噔噔”地連退好幾步,臉色瞬間蒼白起來。
“小姐,小姐的意思是......”
長菁掩唇一笑:“這么明顯的意思你都聽不懂?果真呆笨。”
不需要夏紫蕪開口,端午從兩人一臉的陰笑里,就已經明白了夏紫蕪的陰謀,哆嗦著嘴唇,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不,三小姐,您不能這樣做!”
話音還未落,“啪”的一聲,面頰上已經狠狠地挨了長菁一個耳光。
“不能?小姐難不成還輪得著你來教訓?能與不能是你說了算的嗎?”
這一個耳光,下手極狠,令端午都忍不住趔趄了兩步,但是,她卻絲毫也感覺不到熱辣與疼痛,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夏紫蕪冷哼一聲:“這就是背信棄義,背叛我的下場,長個教訓吧你,得罪了我夏紫蕪,你還想安然無恙么?長菁,咱們走!”
長菁一把將懷里的羅裙便兜頭丟在了端午的臉上,狠狠地“呸”了一聲:“倒要看看你那耀武揚威的新主子,能不能護得住你。”
“當啷!”一聲,手里的棒槌掉在了地上。
端午慢慢地蹲下身子,將臉埋在膝彎里,忍不住痛哭出聲。
怎么辦?
安生剛剛逃離了火坑,如何就換成了自己?
端午猛然間想起,自家小姐手里不是有一塊玉牌么?聽小姐說,那文公公是忌憚著這塊玉牌的,那么,二小姐能不能救自己?
她突然站起身來,對,二小姐一定不會置之不理的!
她心中有了計較,再也無心做事,更是憂心如焚,哪里還怕什么薛氏的責罰?如今還早,孤注一擲地下定決心,立即就偷偷跑出府,按照安生所言,尋到藥廬,向著安生求助。
她出府的方法很簡單,自幼莊戶人家長大的姑娘,又是長女,擼榆錢,摘柳芽,爬高上低,練就一身爬樹的本事。眼瞅著后宅沒人,雙手抱著一棵緊鄰院墻的大樹,“噌噌”就攀上去了,然后自院墻上一閉眼跳下去,一瘸一拐地就朝著藥廬走過去。
一廂走,一廂打聽,到了藥廬的時候已經接近正午,渾身筋疲力盡。
出來開門的,乃是馮嫂,疑惑地上下打量她:“小姑娘,你找誰?”
端午走得口干舌燥,又是大汗淋漓,向著里面張望一眼,怯生生地問:“請問,這里是冷神醫的府上嗎?”
馮嫂點點頭:“你是求診的?”
端午一得到馮嫂的肯定,立即大喜:“我尋我家小姐,夏安生。”
“你家小姐?”馮嫂一聲冷笑:“你是夏家人?”
端午忙不迭地點頭:“我家小姐在嗎?我尋她有急事。”
馮嫂點點頭:“你在這里等著,我去給你叫她去。”
說完不待端午答話,就立即轉身回了廚房。一出一進,出來的時候,手里就多了一個搟面杖,橫眉冷目,一臉怒氣沖沖,擼胳膊挽袖子。
“夏家人是吧?今天終于讓我給逮著了。你們一個個地輪著欺負我家安生,還敢找上門來了?不打得你眼冒金星,馮嫂我以后還怎么混?!”
一廂扯著大嗓門罵,一廂,這手里的搟面杖就向著端午劈頭蓋臉招呼過來。
端午最初是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如何招惹了面前這位大嫂,后來方才反應過來,馮嫂的搟面杖已經朝著她毫不留情地掄了來。
端午躲避不及,伸出胳膊去擋,胳膊上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搟面杖,痛呼出聲。
“小姐救我!”
安生聽到端午驚慌求助,心里一沉,急匆匆地自診堂里跑出來,不由大驚失色。
“馮嫂,住手!”
馮嫂扭臉掐腰,義正言辭:“安生別怕,有馮嫂給你做主撐腰呢!”
安生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將端午就護住了:“馮嫂您誤會了,這丫頭是我的婢女。”
“啥?婢女?”馮嫂立即收了搟面杖,眼睛瞪得溜圓。
端午見了安生,哪里還顧得上叫痛,心里的委屈立即就泉涌而出,望著安生泣不成聲:“小姐,奴婢終于見到您了!”
安生只當做她挨打抱屈,慌忙勸慰:“都是一場誤會,端午,她就是我昨日里與你說起過的馮嫂。”
馮嫂并不知道端午的身份,但是見到安生這般護著她,想來是自己不分青紅皂白,鬧了誤會,不好意思地笑笑,慌忙道歉:“對不起啊,這位姑娘,是馮嫂一時魯莽,還下了狠手,馮嫂給你賠不是。給,你打回來!”
端午嗚嗚咽咽地哭:“不是的,小姐,是端午,是三小姐她......”
愈是委屈,愈是詞不達意。安生輕拍她的后背:“別著急,慢慢說。”
端午好不容易才止住抽噎:“小姐救我!”
她一五一十地將今日夏紫蕪闖進院子里,讓她冒充夏紫蕪去招待文公公一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安生知道這是薛氏與夏紫蕪沖著自己來,將火氣全都撒在了端午身上,逼著自己向她服軟呢,不禁怒火中燒。
一旁馮嫂心里愧疚,局促不安地圍著端午與安生打轉,將端午的話全都聽在耳里,就是“哇呀呀”一聲“呸”。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薛氏那老畜生果真比那黃蜂尖蝎子尾還要毒辣!這陰損的主意如何就層出不窮?”
安生一時間也有些作難,若是自己與喻驚云果真有些交情,那也就罷了,左右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偏生不是。
若是薛氏果真心存歹毒,將端午獻給那老閹賊,討好他怎么辦?
自己又不在府里,兩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
所以,一時間,安生也是六神無主,沒有個好主意。
冷南弦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被吵鬧聲驚擾,走出院子里來,聞聽了事情原委。
“你們盡管放心就是,你繼母不會把她獻給文公公的。”
安生扭過臉去,望著冷南弦,憂心忡忡地道:“師父那是不太了解薛氏的為人,這樣陰損的事情正是薛氏的風格。”
冷南弦上前,輕輕地拍拍安生的肩膀:“不會有事的,不用擔心。”
“可是我不在府里,假若真的有事,端午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連個幫她的人都沒有。”
冷南弦微微一笑:“你還信不過師父么?師父說沒有事情,就斷然可保她安然無恙。”
冷南弦一臉的成竹在握,安生輕輕地咬咬下唇:“既然師父說沒事,端午你便只管放下心來就是,不會有事的。”
一旁的馮嫂也咧咧嘴:“對,我家公子的話是絕對可以信得過。”
端午將信將疑地看一眼冷南弦,又看看安生,抹去眼淚點點頭:“嗯,那端午便放心了。”
安生看一眼她身后:“你是怎么來的?”
“翻墻偷跑出來的。我擔心突然生變,到時候求助無門,就自己跑出來了。”
“你若是害怕,不敢回去,便在這里等我,晚些時候一同回府。”
端午唯恐連累安生到時候被薛氏責罵,再起風波,猶豫著搖搖頭:“不了,若是我偷偷溜回去,也許夫人并未發現呢。咱們院子平素里整天也沒有人會進。”
安生想想,也不勉強,便拜托冷伯將她先行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