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端午前腳出府,薛氏那里便得到了消息,不過并未攔阻,只準備了滿腹的說辭,等著安生前來興師問罪。
安生沉得住氣,晚間回來并未主動到薛氏的院子里說話,第二天也是照舊早出晚歸,第三天,沒事人一樣出府,若無其事。
這次換做薛氏與夏紫蕪疑惑,愈加覺得安生現在脾氣性情與以往大相徑庭,好似如今這皮囊里,重新換了一個人。
她們不懂安生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終于按捺不住,差使夏紫蕪前去試探安生的口風。
夏紫蕪趾高氣昂地闖進院子里,開門見山吩咐端午明日好生妝扮,薛氏要帶她出去長長見識。
這話一語雙關,安生心里沒有底氣,有些心驚,強撐著做出一臉不屑一顧:“端午乃是我的婢女,勸你不要枉費心機。就算是端午想嫁,也未必有人敢娶。”
夏紫蕪好似聽聞了天下間最為好笑的笑話,笑得前俯后仰,嗤之以鼻。
“你還果真當是自己與喻世子有多么深厚的交情是不是?拿著雞毛當令箭,充什么大頭蘿卜?你當做沒人知道那平安無事牌的來歷么?也就是文公公久處深宮,不知道這市井間的瑣事罷了。”
她毫不留情地就揭穿了安生的掩飾,令安生的心又往下沉了幾分。難怪薛氏竟然這樣快就有了對策,而且毫不忌憚,原來是早就摸清了自己的根底。
安生一時間也不知道究竟應當如何應對,只是依舊嘴硬:“究竟有沒有交情,你們盡管可以一試。不過,這后果,你們可要自己掂量著來。”
夏紫蕪愈加不屑,已經看出安生乃是強弩之末,色厲內荏罷了。
“好一副主仆情深!那么,你就抓緊時間給你的婢女準備嫁妝吧,也不枉主仆一場。”
安生終究是心里沒底兒,憤憤地望著夏紫蕪,咬牙切齒道:“有什么本事盡管便沖著我來就是,何必為難她一個丫頭?你們這般陰損,就不怕報應!”
夏紫蕪愈加得意地獰笑:“報應?報應不是已經來了嗎?你親娘一命歸西,就是報應,就是她獨占夏府,容不下我與母親的報應!”
這話說得惡毒,任是換做是誰,也受不得,所以安生立即不假思索地一個耳光便揮了過去。
夏紫蕪的確是在有意觸怒安生,但是她沒有想到,安生竟然還是這般火爆的脾氣,對著自己直接動了手,所以這一巴掌壓根就沒有躲閃開,直接扇到了臉上。
清脆,響亮,震得安生手麻,但是也只有一個字:“爽!”
夏紫蕪頓時就不干了,整個人立即彈跳而起,暴跳如雷:“你,你竟然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我乃是你姐,你出言不遜,教訓你天經地義。”
“你算哪根蔥哪根蒜?闔府上下誰承認你是我夏府的小姐了?以為攀上個野男人就無法無天了是不是?竟然敢教訓我?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就不知道馬王爺究竟有幾只眼!來人吶,來人吶!”
夏紫蕪扯著嗓門叫嚷,安生冷冷地瞪著她,向著她步步逼近。她踉蹌后退兩步,有些心虛。
夏紫蕪與安生不知道交手過許多次,但是沒有一次是占了上風的。她自市井里長大,撒潑罵街最是拿手,也學得潑婦們掐架的陰損手腕,但是若是論起打架,安生向來是一上手就不要命,所以她心底發憷,不敢冒冒失失地動手。
“你再動我一根手指頭試試,我剝了你的皮!”
“剝了我的皮做美人燈籠么?”安生冷冷一笑,眸子里帶著嗜血的滔天恨意。
夏紫蕪愈加心驚膽顫:“來人吶,來人吶,都是死人么!”
安生的院子偏,她的驚呼只引來了連婆子,一路呼哧呼哧地跑進來,渾身肥肉直顫:“怎么了三小姐?”
夏紫蕪一見,頓時就有了底氣,昂首挺胸,一指夏安生:“給我捉住這個浪蹄子,往死里揍。”
連婆子是條忠心耿耿的狗,夏紫蕪一聲令下,二話不說,就沖著夏安生挽起了袖子。
端午一見自家小姐要吃虧,立即跨前一步,就擋在了安生跟前:“小姐,快跑!”
安生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能跑出這個院子,能跑出夏府么?能逃出夏府,能跑得出薛氏的手掌心么?
不過端午這樣護著她,倒是委實令她有些始料不及,心里也滿是感動。
夏紫蕪心思最是善妒,眼見自己曾經的婢女竟然為了安生與自己明目張膽地作對,心里恨極:“連婆子,先收拾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再扒了她夏安生的皮!”
“好嘞!”連婆子痛快地應一聲,有些迫不及待。
安生上前將強作鎮定的端午拉到自己身后,不過是用眼尾瞥了連婆子一眼,絲毫并不放在眼里,手腕一翻,在夏紫蕪臉前晃了一晃,夏紫蕪嚇得一個愣怔,“噗通”一聲就坐在了地上,花容失色。
“蛇,蛇......”
安生蹲下身子,居高臨下地瞪著她:“這可不是普通的蛇,而是毒蛇。”
夏紫蕪嚇得渾身抖若篩糠,戰戰兢兢道:“離,離我遠點。”
安生沖著她再次抬抬手,輕輕地安撫那條珊瑚蛇,看起來十分親昵:“我一直都離得你遠遠的,倒是你不識相,一直往我跟前湊。”
然后她斜著眼睛看一眼虛張聲勢的連婆子:“你最好也離我遠一點,否則我的小珊瑚一受驚,咬傷了你們三小姐,怕是大羅神仙都救不回。”
夏紫蕪被嚇得幾乎哭出聲來,低聲下氣地央求:“你,你離我遠點,我,我這就走,走。”
安生冷哼一聲:“走了還回不回來?”
夏紫蕪一動也不敢動,只哆嗦著一迭聲道:“不回來了。”
安生輕嘆一口氣:“不來便對了,明日開始,我就要在我的院子里養上十幾二十條毒蛇,你們從門口過的時候,也要小心著,尤其是我不在的時候,萬一咬傷了,都沒人管。”
“是,是!”夏紫蕪點頭如搗蒜,護住腦袋,不敢看安生:“你快些離我遠一點。”
安生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只覺得酣暢淋漓,難得的痛快。
夏紫蕪瞅準了空子,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狼狽地逃到院子外面,連婆子也是大驚失色地張惶而逃。
“夏安生!”夏紫蕪跳著腳罵:“你個毒婦,你千萬別得意,我這就讓人一把火燒了你的院子,把你燒死在里面,看你還囂張不?”
“胡說八道!”
伴隨著一聲沉聲呵斥,薛氏與薛釗急匆匆地趕至近前,劈頭蓋臉對著紫蕪就是一頓訓斥:“你簡直是無法無天了,竟然敢這樣對你姐姐,看來母親平日里是太嬌慣你了!”
夏紫蕪迎頭挨了一頓訓,就有些莫名其妙:“她夏安生竟然敢出手傷人,打了女兒一巴掌,還用毒蛇要咬死我,我教訓教訓她怎么了?”
“她是你姐,教訓你理所應當,你卻口出狂言,胡說八道嚇唬你姐姐就不應當了。”
薛氏看似教訓夏紫蕪,卻是口口聲聲為了她開脫,將適才她的狠毒威脅當做玩笑。
夏紫蕪不明白薛氏為何前后態度大相徑庭,就要開口反駁,被薛釗一把拽了過去,沖著她暗中使了一個眼色,夏紫蕪抬眼看一眼安生,頓時憤憤地偃旗息鼓,不再叫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