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笑吟吟地上前,安撫安生:“安生,紫蕪沒有傷到你哪里吧?”
安生奇怪薛氏的反常,覺得無處不透著詭異,干笑兩聲:“還好,沒有。”
“那就好,那就好,你三妹這個脾氣你是知道的,口快心直,又火爆,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回去我就好生教訓她。”
這次,就連端午都覺得不對勁了,與安生對視一眼,莫名其妙。
安生可不覺得薛氏真會教訓夏紫蕪,但是既然薛氏這樣說話,不如順桿往上爬,探探她的底細:“口快心直不怕,那是坦率,但是若胡說八道,做出那些齷齪陰狠的事情,傳揚出去,可就不好聽了。”
“怎么可能呢?”薛氏一口否認:“你妹妹那是刀子嘴豆腐心,什么事情也就是過過嘴癮,哪能當真?”
安生冷哼一聲:“依照母親這般說,將端午送去文公公跟前,也是玩笑了?”
“有這種事情?”薛氏滿臉詫異,隨即扭頭疾言厲色地訓斥夏紫蕪:“你怎么可以跟你姐姐開這樣的玩笑呢?文公公那種人,避之唯恐不及呢,誰會去招惹他?”
夏紫蕪剛想爭辯,薛釗在她身后悄悄地捅了捅她,她立即閉上了嘴。
薛氏扭過臉來,對著安生笑笑:“你盡管放一百個心,端午那是你的奴才,你不發話,誰敢自作主張?”
薛氏一再退讓,安生心里的鼓敲得愈急。她不怕薛氏疾風驟雨一般的打罵,雖然極痛,但是至少可以說明,薛氏并未將她放在心上,是將她當做孩子那樣管教的。
可是如今,薛氏收起了猙獰的嘴臉,將戒尺也藏在了身后,沖著自己笑得慈藹,安生才覺得毛骨悚然。因為,薛氏已經在正視她,將她當做自己的對手,開始虛與委蛇,背后里謀算陰謀詭計,那才是真正的防不勝防。
安生立即生了十二分的警惕,牽強地扯扯唇角:“有母親這句話,安生就放心了,還錯認為這是母親的意思,心里忐忑呢,還好您過來了,否則定然鬧騰出誤會來。”
薛氏笑瞇瞇地自袖子里摸出兩個銀錠子,一把塞進安生的手里:“這不是這個月的份例銀子你一直沒去母親這里領,母親想著你天天往外跑,花費也多,就親自給你送過來了。”
安生捏捏,果真是實打實的雪花銀子,自從母親去世,薛氏鳩占鵲巢之后,她就從來沒有領過什么所謂的份例,更沒有見過這么多的銀子了。
她毫不客氣地將銀子納入懷中,笑吟吟地向著薛氏道聲謝。薛氏便又好言勸慰兩句,帶著幾乎目中噴火的夏紫蕪離開了。
夏紫蕪憋了一肚子火氣,還未回到薛氏的院子里,就忍不住發作出來:“你難道沒有見到,那個夏安生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嗎?簡直目中無人,太囂張跋扈了,今天不僅打了女兒一巴掌,還用毒蛇嚇唬我,我恨不能將她碎尸萬段,可是你還向著她,對她好話說盡。簡直氣死女兒了!”
薛氏緊蹙著眉頭,自顧向前走,并不搭理夏紫蕪。
夏紫蕪終于忍不住,又喋喋不休地道:“我就實在納悶不明白了,她一個丫頭片子,那不就是咱們掌心里的一團面嗎?揉圓捏扁可以隨意,你犯得著對她那般低聲下氣?竟然還主動給她銀子花,她現在指不定多么得意呢?”
薛氏猛然頓下腳步,怒聲道:“閉嘴!”
夏紫蕪一愣,委屈地癟癟嘴:“我又說錯什么話了?不是你讓我去找那夏安生的茬兒嗎?”
一旁的薛釗拽拽她的袖子:“你別說話了,你母親現在心里亂著呢。”
夏紫蕪莫名其妙:“怎么了?發生什么事情了?”
薛氏扭過身子,指著夏紫蕪的鼻子,恨聲道:“我是讓你去找她夏安生不假,可是沒讓你激怒她!更沒有讓你喊打喊殺地徹底反目!”
“我與夏安生歷來不對付,見面就打,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薛氏氣哼哼地一甩手:“她夏安生如今已經今非昔比,咱們招惹不得!”
“不就是那塊平安無事牌么?夏安生她自己心里都沒底兒,虛著呢。”夏紫蕪冷冷地譏諷一笑:“否則她也不會跟女兒急赤白臉的了。”
一旁跟著的薛釗嘆口氣,冷不丁地說了一句:“文公公倒了。”
“啥倒了?”夏紫蕪沒有聽懂,追問了一句。
“今天我從綢緞莊老板那里聽來的消息,文公公昨日被擼了下來,現在在宮里做苦役,天天刷尿桶。”
夏紫蕪心里一喜:“那不就是說,他以后都沒有辦法難為咱們了?這是好事啊,做什么愁眉苦臉的?”
“好事?”薛釗嗤之以鼻:“眼窩子這么淺,你就沒想想,文公公好端端的,正混得風生水起的時候,咋就無緣無故倒臺了呢?”
“肯定是犯了事兒唄。”
“他在宮里混了多半輩子,別看在咱們跟前耀武揚威的,在宮里夾著尾巴做事兒,油滑著呢。他這分明就是得罪人了!”
“得罪人?得罪什么人?”
“還能有誰啊?”薛釗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指指安生的院子。
“你是說夏安生?”夏紫蕪一臉的難以置信。
“除了她還能有誰?你們嚇唬她要將端午送到文公公那里,你看人家一點反應都沒有,鎮定自若。不是人家不管,而是手里有金剛鉆,壓根就不怕!動動嘴皮子,那耀武揚威的文公公就轟然倒臺了!”
“不可能吧?”夏紫蕪猶自嘀咕一句,難以置信:“她哪有這樣通天的本事?”
“可不就是通天的本事唄!你想那文公公好歹也是個副總管,宮里關系盤根錯節,而人家在敬事房里混得那是根深蒂固。可是怎么著?可能人家一句話,就把他立馬擼下來了。整個長安王朝,你想想,還有誰有這樣的權勢,能將手伸進皇宮里?”
夏紫蕪這時候也覺得遍體生寒。此事顯而易見,那就是喻世子爺出手了,所以夏安生有了依仗,才會這樣囂張。
那安生與喻世子,關系還真不一般啊。若是那喻世子一聲令下,自己這小腦袋是不是也危險?
難怪母親適才對她那樣客氣。
夏紫蕪一陣后怕,憤聲道:“她夏安生這是走了什么運勢?竟然能讓喻世子都護著她。那以后,我們一家人豈不是都要被她踩在腳底下?”
“想得美!”一直聽薛釗與夏紫蕪說話,心煩意亂的薛氏憤聲道:“我已經被她母親踩落了許多年,難不成還要受她女兒的氣?”
“可是如今打不得罵不得,還要像尊佛爺似的供著她不成?”
薛氏陰冷一笑:“明的不行來暗的,就是要將她捧得高高的,讓她忘乎所以,到時候摔得才更狠。”
眼角眉梢都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