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顧裊裊其人,蘇昭寧已從南宛宛口中略有耳聞。
在旁人看來,南宛宛應是不喜歡顧裊裊的。畢竟顧家曾試圖與定遠侯府議親。可不過是由于一個真假莫辨的傳聞,顧家就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顧家重才學、看門風,有些迂,但足夠正。
這就是南宛宛真實的評價。
此時蘇昭寧亦這樣認為。
她與七公主、安怡之間實際上根本沒有什么真正的利益沖突。
南懷信、陳天揚與她蘇昭寧到底有無相識、有無交際,都不曾影響他們本身與七公主、安怡之間的交往感情。
但顧裊裊,卻是因為南懷信救過蘇昭寧一事,而真正影響了婚事和名聲。
當日的落水一事被濃墨重彩,傳得有些失實。但對比一個七品芝麻官的女兒,當朝正二品官員中書令之女和京中才女,顯然更有談資。
因此,別人提及蘇昭寧,沒有人會想到與定遠侯有過的那次傳聞。
但提及顧裊裊,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就是那位婚事又不成了的才女。
所以,其他人也許想不起自己曾與定遠侯有過傳聞,但蘇昭寧相信,顧裊裊本人是應該知情的。
但今日,顧裊裊依然站了出來。
蘇昭寧很認可南宛宛對其的評價——正。
詠絮社入新社員的時候,會有一次流觴曲水的集會。而因為考評耗費了時日,且安怡負氣而去的緣故,集會便定在了下個月十九。
蘇昭寧依舊與南宛宛同車離去。
坐在馬車之中,南宛宛對今日安怡的神情回味無窮。
“我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安怡這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了。”南宛宛捂住嘴笑道。
蘇昭寧望她一眼,打趣道:“莫非宛宛還在她手里吃過虧?”
“誰防得住她那個見陳瘋的性子啊!”南宛宛一臉不屑地答道。
“見陳瘋?”倒是不同于常說的見人瘋。蘇昭寧忍不住重復了一句。
南宛宛并不遮掩自己的往事,坦白解釋道:“我曾因陳天揚送哥哥回府時,在門口迎了哥哥一次,就被安怡給盯上了。她足足針對了我半年,直到顧裊裊轉移了她的視線才罷休!”
“你說她這樣,不叫見陳瘋叫什么?”南宛宛提及安怡的行徑就氣得牙癢癢,她憤然地評價道,“安怡做事就不尋求個根本。陳天揚與她之間,根源在陳天揚,不在于任何其他人。若是陳天揚想娶她,即便陳家反對,也早就娶了。”
蘇昭寧聽了,很是感同身受。不過他人的事情,她不好過多評價。
蘇昭寧伸出手,想要拍一拍南宛宛,以作安慰。
“蘇姐姐,你的手怎么了?”南宛宛驚訝地看向蘇昭寧的手。
蘇昭寧的動作亦生生停住。她看向自己那有些發黑的指尖。
將手心和手背都看了一遍,蘇昭寧發現,自己的一雙手,左手更為烏青發黑一些。
“蘇姐姐,你有沒有什么不舒服?”南宛宛十分緊張,當即掀起簾子,讓車夫調轉方向,趕回定遠侯府。
她想要來捧蘇昭寧的手細看,卻被蘇昭寧避開了。
“蘇姐姐?”南宛宛一臉擔憂。
蘇昭寧搖了搖頭,解釋道:“別碰我的手。或許,這是中毒。”
中書令府園子里發生的所有事情一幕幕從眼前飛快閃現。從安怡的挑釁到她的惱羞成怒,由始至終,一件事十分明顯。
那些繡線是早就準備好的。
那些繡線也不會再有他用。
安怡那一腳看似十分隨意,卻恰恰好將放繡線的那個架子踢向了七公主先前用過的墨硯那邊。
墨硯和繡線全數到了地上,所有的繡線基本都被墨水染臟了。
就是下人也不會用手去收拾。
安怡那次的目標雖然是蘇珍宜,但用的手段同樣如此不堪。
深呼吸一口氣,蘇昭寧靜靜等待定遠侯府的大夫給出的結果。
如果真是中毒,她不會再避讓。
有些事情,安怡看不清楚,她會讓對方看清楚。
腳步聲再次傳來。蘇昭寧和南宛宛同時看向門口。
來人卻不是在府中長住的大夫,而是南懷信。
“哥哥,你怎么過來了?”南宛宛站起身來,有些訝然地看向她哥哥。
南懷信沒有回答妹妹的問題,而是直接走向蘇昭寧。
“給我看看你的手。”他朝蘇昭寧說道。
蘇昭寧乖巧地伸出雙手,給南懷信看。
“哥哥,你什么時候懂醫術了?”南宛宛十分疑惑,但很快她自己就找到了答案,自問自答道,“我知道了,肯定是你見過其他陳天揚旁邊的姑娘也遭受安怡的毒手。怎么樣,這個到底是不是毒,是怎么了,要怎么解?”
南懷信望了一眼妹妹,欲言又止。
南宛宛期待地看向他。
蘇昭寧亦是望著南懷信,莫非定遠侯爺真的會醫術?
南懷信假意咳嗽了兩聲,轉身就走了出去。再回來的時候,他身后跟著方才替蘇昭寧診治過的劉大夫。
劉大夫是被長聘在定遠侯府的,是以手頭藥物也是一應俱全。他直接端了一碗藥上來。
“蘇姑娘,請喝了這碗藥試試。”劉大夫道。
蘇昭寧端過藥碗,將那藥慢慢飲盡。
藥效見得十分之快,不過才一炷香不到的功夫,蘇昭寧就發覺自己指尖的烏青似有褪去。
“請問大夫,我這是怎么?”蘇昭寧問道。
劉大夫望了一眼南懷信,方才答道:“蘇姑娘應是不慎喝了什么與你體質不符合的東西。”
蘇昭寧略有遲疑,她相信定遠侯府的大夫不會害自己,但若說飲食方面……
蘇昭寧誠心請教道:“我今日在府上所食,均是大廚房所制。后外出,也不過引了一些茶水而已。至于茶水,也是多人有食用。為何單我一人如此?”
“是,我也有飲同樣的茶水。為什么我沒有這樣的癥狀?”南宛宛伸出雙手來給劉大夫看。
劉大夫面有尷色,他望了身邊的南懷信一眼。
南懷信握拳于嘴邊,答道:“宛宛別胡鬧。方才劉大夫不是說了,這是個人體質原因。蘇姑娘與你自小飲食習性皆不相同,所以她有些異樣,你沒有,這也不足為奇。”
南宛宛還想再問,南懷信卻是搶先開口道:“劉大夫,除了煎熬的藥水,可還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方面?”
關系蘇昭寧的手,南宛宛的注意力便一時間被轉移了過去。
蘇昭寧也看向劉大夫。
此時的劉大夫倒是態度自然得多。他叮囑蘇昭寧道:“蘇姑娘,老夫的這些藥,每日需煎熬兩次,連續要服用五日。五日之后,老夫會再替你把脈。”
“除了藥,蘇姑娘還要注意的是,你這左手中……的影響更大,這段時間都要盡量少用左手。”劉大夫說完這些,略微遲疑了一下,又補充道,“有可能,蘇姑娘你的手指會出現脫皮的情況,不要太驚慌。等服用了我的藥,再慢慢養,就會好起來的。”
“那以后蘇姐姐哪些東西不能吃?”南宛宛十分細致地問道。
蘇昭寧卻對這個問題并不十分關注了。她見劉大夫回答得十分模糊,也只是禮貌地笑了笑,安慰南宛宛道:“我日后多注意些便是了。”
南宛宛原本要再送蘇昭寧回去,卻被蘇昭寧婉拒了。
離開定遠侯府,蘇昭寧就去了醫館。
她不是覺得定遠侯府會謀害自己,但是今日的種種,僅僅解釋為錯飲茶水,蘇昭寧真的很難相信。
而定遠侯里,南宛宛也回味出了許多不對勁的地方。
她推開她哥哥的房門,徑直就問道:“哥哥,蘇姐姐是中毒對不對?劉大夫的說辭,都是你安排的,是嗎?”
南懷信并沒有想過能瞞過自家妹妹。畢竟劉大夫是定遠侯府聘了十幾年的大夫,就算今日不被揭穿,日后也定有被揭穿的時候。
南懷信沒有回答南宛宛的問題,而是反而向她提出了另一個問題:“宛宛,你們今日是不是跟安怡郡主見過面?”
“是安怡!”南宛宛氣憤地來回踱了兩步,回想在中書令府上的每一個情景。
“安怡早就知道,蘇姐姐最擅長的是女紅,考評的考題也一定離不開女紅。”南宛宛想通了關鍵,憤然罵道,“這個瘋子!她為什么又針對蘇姐姐啊!難道是因為我?”
“不是。”南懷信回答地很肯定。
南宛宛抬頭望向她哥哥。
南懷信的記性其實是很不錯的。尤其是得罪過自己的人。哪怕對方是不慎得罪。
“那日在八斗樓,對蘇二姑娘繡品出言不遜的女子,曾經被陳天揚救過。”南懷信記得,就是因為陳天揚救了那位姑娘,安怡郡主當街發怒,自己給妹妹準備的玉佩才會受難。
南宛宛仔細回憶,自然也想起了那個女子的真正身份。
“原來是她!”南宛宛答道。她只要聯系陳天揚,就很容易想起那一串被安怡為難過的名單。
柳安心,國子監祭酒柳大人的千金,也是她們詠絮社的社員之一。
至于為什么今天沒有見到柳安心,那是因為安怡曾明令柳安心,有她的地方就不允許柳安心出現!
很好,她過去還對柳安心有過憐憫之心。如今看來,她倒是真要好好去關心關心這位柳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