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婆子頓時打了個哆嗦。她根本不敢再開口糾纏蘇昭寧。
只聽蘇昭寧吩咐白術道:“你親自送陳媽媽回去吧。今日之事,要好好跟廚房其他人解釋一番,可不要再有這樣的誤會了。”
陳媽媽大喜,知道蘇昭寧這是放過自己了。她忙磕頭道謝:“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陳媽媽跟著白術出去后,蘇昭寧又同吳老太君道謝:“多謝祖母。”
吳老太君看著面前低眉順眼的蘇昭寧無端端就想起當日和這孫媳的初見來。
她是記得蘇昭寧的。
一旦山陵崩,長安君何以自托于趙?
蘇昭寧這句話曾經成功替南懷信解圍,也真正在吳老太君心中留下了印象。
回憶今天南其琛的種種表現,吳老太君不禁又想起這句話。
她內心確實很是擔憂。
十三歲,就收用通房。真的太過了。
“昭寧,你以為,如今其琛是不是脾氣太壞了?”吳老太君對蘇昭寧變了稱呼,話語中也流露出詢問的態度。
可這并不是一個好回答的問題。
南其琛是吳老太君最寵愛的孫輩,也是她一手帶大的。若真說南其琛脾氣壞,這未必沒有吳老太君的“功勞”在其中。
蘇昭寧站起身,親手替吳老太君倒了一杯水,答道:“孫媳以為,弟弟尚小,就跟這杯茶一樣,到底會散發出芬芳還是生出苦澀,與泡茶的水、泡茶人的手藝都有關系。”
吳老太君接過茶杯,聞了聞茶香,答道:“這是上好的茶葉。”
蘇昭寧肯定道:“當然。弟弟本心也很好的。”
這話,讓吳老太君頗得安慰。
她吹開浮著的茶葉,輕輕抿濕了下嘴唇,答道:“昭寧,這個家以后離不開你啊。”
吳老太君這話,蘇昭寧當然不會真的全放進心里去。只不過,這種融洽的相處,蘇昭寧也是不會拒絕的。
在自己那有著四房人、那么多心事的娘家,她都能過得逐漸好起來了。
在這僅僅就連自己都才四個人的定遠侯府,蘇昭寧還會退縮畏懼嗎?
顯然不會。
如今畏懼的另有其人。
白術果真一路送著陳婆子回到了廚房。
原本廚娘們就很忐忑這桌晚飯的情形,見到陳婆子過來,她們連忙迎過去。
“怎么樣,老祖宗說什么了嗎?”
“夫人送去的,怎么說?”
陳婆子身后,白術笑容滿面地走過來。
廚娘們顯然仍舊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們繼續圍著陳婆子問個不停。
“多謝白術姑娘送我回來。”陳婆子唯恐這群人給自己添上罪責,連忙表明自己的態度道。
眾人都驚訝地看向陳婆子和白術。
白術笑容和煦,對著陳婆子甚是熱絡:“瞧陳媽媽說的什么話,你我之間何必如此計較。今日你為夫人做的,夫人都會放在心里。多謝陳媽媽了。”
說完,白術便轉身走了。
留下陳婆子被其他婆子用懷疑的眼神盯著。
“你一個人去討好夫人了?老姐妹,這事你做得不厚道啊!”
抱怨的話才說出口,一個身影就急匆匆跑了進來。
“娘,娘,不好了。”來人正是陳婆子的女兒,也是先前替眾人去打探南懷信回府與否的小丫鬟。
小丫鬟慌慌張張得跑進廚房,對著陳婆子一臉畏懼地說道:“我剛看到李管家拖著破竹姐姐出去了。破竹姐姐啊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事情。”
其他婆子都覺出特別的意味來。
她們看向陳婆子的眼神就更加充滿了不善。
被看得心虛的陳婆子怒道:“都沖我看什么!廚房這邊的事,老祖宗都知道了。老祖宗本是要懲罰咱們所有人的,不推了破竹出去,你們想要受罰嗎?”
陳婆子當然不會說出飯菜有問題的事情,因為這菜是自己女兒買回來的。
其他婆子也不是個傻的,便將信將疑地問道:“老祖宗要替夫人出頭?”
“當然了。夫人請來的人,小少爺吃了都連夸好吃。咱們險些就被全盤換了知道嗎?”陳婆子也不害怕,總之廚房里的小管事就是她自己。
其他人可沒什么機會去見主子們。
廚房這邊,不敢再油滑。陳婆子第二日早早就去了蘇昭寧院中這是另說。
當天入夜之后,南懷信終于回來。
他手中仍舊是拿著一個盒子走進房中。
守著外院的小丫鬟看了,就立刻去給李管家送信。
李管家那邊,趙嬤嬤也正在同他說話。
“我瞧著老祖宗對新夫人似乎還算認同,你這般對著她干有必要嗎?”趙嬤嬤有些擔憂。
李管家卻很是不屑一顧的態度。他嗤之以鼻道:“婦人就是這般膽小。我若不嚇嚇她,讓她知道我并不是任她呼來喝去的下人,日后你哪里還有這樣的好日子過?”
李管事抬起腳,讓趙嬤嬤給自己把腳擦干。
小丫鬟正好進來,將正院的情形說了。
聽后,李管家便笑:“我就知道侯爺不會把夫人這等身份的女子放在心里。我瞅著,咱們的夫人遲早得換成七公主。要是現在的夫人懂事些,或許咱們還可以幫她在老祖宗面前說說好話。若她不懂事,那便等著吧。”
趙嬤嬤聽了丫鬟的稟告,心里也放松下來。
她將李管家兩只腳都擦干,又替他穿好鞋子,笑道:“還是夫君想得長遠。昨日藥材鋪那邊同我說,來了一批‘極好’的鹿茸。”
“怎么個‘極好’法?”李管家明知故問道。
趙嬤嬤就笑:“咱們兒子那鋪面也該擴充擴充了。”
這邊房中的情形無非就是繼續打著打壓蘇昭寧的主意,而正院那邊,南懷信拿的卻不是棋盒。
將錦盒打開,蘇昭寧神情十分意外。
竟是這樣東西。
她抬頭看向南懷信,目光中又驚又喜。
南懷信第一次被蘇昭寧這樣直白地凝視,他反而生了些不好意思的感覺,低下頭將那錦盒往那邊推了推。
“夫人喜歡嗎?”南懷信問道。
蘇昭寧嘴角噙著笑意,反問南懷信:“侯爺以為呢?”
表白總不夠直白地南懷信又犯了老毛病,委婉答道:“上次見夫人在八斗樓時,甚是喜愛白梅耳環,本侯就選了這一盒送給夫人。”
蘇昭寧立刻就笑出聲來。
南懷信有些不明所以地抬頭看向面前的蘇昭寧。
蘇昭寧卻半句話也不說,就是看著他笑。
南懷信終于忍不住了,問道:“今日本侯很可笑嗎?還是府上發生了什么讓夫人覺得好笑的事情?”
“今日午飯我是申時三刻才用的。晚飯現在都沒有用過。侯爺覺得這事好不好笑?”蘇昭寧望向南懷信,等著他的答案。
如果不是面前這盒白梅耳環那么明顯就是自己在甄寶齋看上的,蘇昭寧還未必就會這樣直白地問。
可如今,這白梅耳環完完全全就是那一盒。且剛剛好就只差了三對。而那三對,自然同樣在自己手中。
南懷信真的是心儀自己的。只不過,這心事,真的埋得好深啊。
蘇昭寧抬頭望著南懷信,看著他那雙似水柔情的桃花眼。
這個人,眉目太過含情了。若是他對誰都春風一般,確實讓人容易誤會。
那自己呢?
蘇昭寧自忖是個很有觀察力的人。所以這零零碎碎的種種,她都能看出南懷信喜歡自己的痕跡。
只是,他總是這樣藏著掖著,自己就總有些七上八下。
南懷信是有心獨自留蘇昭寧在定遠侯府的。他確實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讓他祖母對蘇昭寧多些喜歡。
他也相信,自己喜歡的姑娘那么幸運,一定不會被為難到。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
聽到蘇昭寧這樣說,南懷信覺得自己此刻后悔極了。他寧愿就留在侯府里,再想其他方式去替蘇昭寧討好自家祖母,也好過如今讓蘇昭寧被個下人為難。
“去把李管家喊過來。”南懷信當即站起身,吩咐道。
蘇昭寧卻攔住了他。
“侯爺想要功虧一簣嗎?”蘇昭寧意有所指。
南懷信心中有些欣慰,自家媳婦這樣聰慧,果然不愧是他媳婦。
只是他心底更多的還是不快。
他娶蘇昭寧回來,可不是讓人欺負她的。
“是我疏忽了。明日,我陪著你管家。”南懷信望向蘇昭寧,他很是心疼她,“想吃什么,我吩咐下人這就去做。”
蘇昭寧看著那雙桃花眼中明明白白表現出來的擔憂,答道:“比起吃食,我更想要聽侯爺的真心話。侯爺總要靠猜,我很怕有一日會猜錯。”
澄澈的眸子里倒映出來的自己,讓南懷信心底突然就開出來一朵花來。
那匹來不及送出去的五彩琉璃馬出現在他的腦海。
伸出手,南懷信將蘇昭寧攬入懷中。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在蘇昭寧的耳邊道:“我南懷信心儀蘇昭寧。”
“結發為約、此生不悔,就是我的真心話。僅同你說,說一輩子。”他將懷中的人又松開,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完完全全地鎖定著她。
他握著她的手,萬分珍貴地凝視著她的臉,唇輕輕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