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己雖然只剩孤身一人,但是他不愧為大英雄,凜然不懼。
蓋因自古以來,大英雄必是孤膽英雄。
當然,他的凜然不懼,那是在外表上表現出來的,他就是把將他圍成一團的敵方將領看成土雞瓦狗一般,給他們來個團滅,不在話下。
那也是他在行動上體現出來的,敵人雖然人多,他只有一人,但是他沒有膽小避戰,消極防守,反而每次都是他主動進攻,就是他不時來一個突然爆發,向圍著他的一圈敵人發動攻擊。
不過,在他內心,他還是膽戰心驚的,對方只要來一個膽大藝高的,把他纏住,跟他斗個勢均力敵,他就完了,好虎斗不過群狼,那時候,原來觀望的那些人,肯定一擁而上,將他撕碎。
挪己既然自己一人,就不能出現攻擊失誤,一個失誤就把自己的命給誤丟了;也不能不顧效率,打了半天,殺不死一個人,人家知道你黔驢技窮,就那么點兒本事,肯定就會氣焰高漲,群起而攻之,你就完了。
挪己智勇雙全,肯定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他處處進攻,效率奇高!就是出手必死人!
他首先擊倒高貴的拉玄,就是拉麥的叔伯兄弟,鋒快的投槍從高處落下,扎在他肩膀上。接著,他又殺了玄空和玄實兄弟二人,然后,用他的寬劍宰了正從車上下跳的玄妙;順手一槍又刺死了玄思,槍尖搗在他的肚臍上,從鼓起的盾牌下直接扎進去;玄思隨即倒地,手抓泥塵。
這一通近戰,殺死了拉玄一家五個頂梁柱一樣的男人,嚇得那些爭搶著過來想要立功的兵勇四散離開,猶如逃避死神一樣避開挪己。
挪己丟下死者,這個時候戰利品也不顧得要了!有剝取鎧甲的功夫,還不如多殺敵人;再說,你躬身干那些事情,也給包圍他的敵人提供可乘之機;還有,敵人的包圍還沒有解除,命都不知道是否能保住,遑論戰利品,挪己號稱智勇無雙,焉能干那種傻事?
挪己果斷進擊,追著敵人又快速出槍斷送了玄靜,玄靜的兄弟玄明快步趕來,意圖解救他的兄弟,可是晚了一步,他的兄弟已經去了地府冥界,他勃然大怒,沖向挪己,行至挪己大約兩丈遠的距離,站定以后,高聲喊道:“受人贊揚的挪己,喜詐不疲、貪戰不厭的斗士!今天,你要么殺了我們哥兒倆,兩個像我們這樣的人,剝走戰甲,吹噓一番,要么倒死在我的槍下,送掉你的性命!我今天與你一絕雄雌,只有一個人能見到晚上的墨色。”
挪己聽到那個人挑戰,很想一槍了結他的生命,可是這個距離,他的長槍和寬刃劍卻打不到他那里,除非挪己來一個短距離沖鋒;可是那樣的效率太低,并非是最佳方式;看到對方還在那里如同獵狗一樣瞪著兩只眼睛仇視著他,挪己斷然祭出自己的中距離利器,就是他那些打造神箭沒有成功而改制的暗器,一種短箭形式的暗器!
他的暗器是第一次使用,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殺人的功效無以倫比!他的一手暗器,大概有二十只短箭,這邊一出手,那邊嘩啦啦倒下一片!在那個玄明四周的人,全部被打倒,只剩下玄明獨自一人,還在孑然孤立。
這是挪己故意的!他恨他的狂妄挑戰,羞辱他,定意親手殺了他。
殺死了他周圍的人,那些人已經不會給自己摻亂,挪己如同一陣輕風殺了過去。
可是,那個玄明早就做好了準備,他精神專注,使出百分之二百的力氣,一槍刺了過去,正好擊中挪己身前溜圓的戰盾,沉重的槍尖深扎進閃亮的盾面,挑開精工制作的胸甲,捅裂了肋骨邊的皮肉,如果沒有這面戰盾,挪己必死無疑。
然而,保護挪己的羊眼天使又豈能讓英雄沉落!羊眼天使止住矛尖的進一步深入,不讓槍尖觸及挪己的要害。
挪己心知此傷不會致命,往后退了幾步,對著玄明嚷道:“可憐的東西,可知慘暴的死亡即將砸碎你的腦袋!不錯,你擋住了我的進攻,是我暫時不能對東城人展開快速攻殺,但是,我要直言相告,今天,就在此時此地,死亡和烏黑的命運將要和你見面!你將死在我的槍下,給我送來光榮,把自己的靈魂交付駕馭名駒的死神!”
挪己言罷,玄明嚇得渾身一顫,轉過身子,撒腿便跑!然而,就在轉身之際,挪己狠狠出槍,槍矛擊中玄明的脊背,就是雙腳之間的位置,然后從那里長驅直入,穿透了他的胸脯。
玄明轟然一聲,隨即倒地,魂歸地府!神勇的挪己開口吹嚷,喊道:“玄明,聰明的馴馬人的兒子,死亡追上并放倒了你;你躲不過它的追擊!可憐的東西,你的父親和尊貴的母親將不能為你合上眼睛;利爪的兀鷲會扒開你的皮肉,雙翅擊打著你的軀體!要是我死了,我卻可得到體面的葬禮,卓越的西城人一定不會忘懷。”
那個時候的人就是這樣,無論生前還是死后,都要力爭比別人更有榮光,受到更多的尊敬,越是大英雄,這方面的要求越強烈;也許正是這種強烈的要求,才鑄就他們英雄的品格。
挪己自吹自擂一通以后,才從自己身上拔出聰穎的玄明剛才扎入的沉甸甸的槍矛,那支長矛穿過突鼓的戰盾;他要緊牙關,用里外拔,槍尖終于離開他的身體,帶出涌注的鮮血,使他看后心寒膽裂,不過,主要還是因為徹骨的疼痛。
與此同時,心胸豪壯的東城人,看到挪己身上的鮮血,高興得大叫起來,在混亂的人群中,一窩蜂似地向他撲趕。
挪己槍傷痛楚萬分,無心戀戰,開始退卻,一邊繼續放射暗器,阻擋最危險的追敵,一邊大聲呼喚他的伙伴,連叫三次,聲音大到人腦可以承受的極限。
嗜戰的墨勞斯三次聽見他的喊聲,馬上對離他不遠的挪丑說道:“挪丑啊!你聽不到嗎?我的耳旁震響著堅忍的挪己的喊叫;從聲音來判斷,他好像已只身陷入重圍,而東城人正在發起強攻,打得他喘不過氣來;讓我們穿過人群,最好能把他搭救出來;我擔心他會受到東城人的傷損,孤身一人,雖然他很勇敢;他若有失,對我們眾人,將是莫大的損害。”
說完,他領頭先行,隨后跟進,很快,二人就看見挪己正被東城戰勇圍迫不放,如同一群黃褐色的豺狗,在那大山之上,圍殺一頭帶角的公鹿,那公鹿新近受過獵人的箭傷,那是一枝離弦的利箭,公鹿受傷卻生逃出來,急速奔跑,只因傷口還冒著熱血,腿腳尚且靈捷。但是,當迅跑的飛箭最終奪走它的活力,貪婪的豺狗馬上開始撕嚼地上的尸軀,那只公鹿的性命,很快就會終結在在山上枝葉繁茂的樹林里,然而,當某位天使導來一頭兇狠的獸獅,豺狗便嚇得遑遑奔逃,把佳肴留給后來者吞食。
就像這樣,勇莽的東城兵勇圍住聰慧的、頭腦靈活的挪己,成群結隊,但英雄揮舞槍矛,左沖右突,擋開無情的死亡;正當此時,挪丑向他跑來,攜著墻面似的盾牌,站在他的前面,嚇得東城那些兵勇四散奔逃;嗜戰的墨勞斯則抓住挪己的手,帶著他沖出人群,而他的馭手則趕著車馬,跑至他們身邊。
隨后,挪丑蹽開大步,撲向東城人,擊倒風三,拉風的私生子,接著又放倒了風四、風五、風六、風七、和風八,都是拉萊的孫子、拉風的兒子,像一條泛濫的大河,從山上浩浩蕩蕩地瀉入平野,推涌著降雨天使傾注的雨水,沖走眾多枯干的橡樹和成片的松林,直到激流卷著大堆的樹村,闖入大海,這就是光榮的挪丑沖蕩在平原上,追逐奔跑,殺馬屠人所形成的一道洪流。
然而在東城一方的最高統帥那里,挪丙卻還不知這邊的戰況,因他搏殺在戰場的左側,也就是紅海的海邊沿岸一帶,那里,人頭成片地落地,遠非其他地方所能比及;無休止的喧囂圍裹著高大的斯托耳和嗜戰的墨紐斯;挪丙正和這些人打斗,以他的槍矛和駕車技巧重創敵軍,橫掃著年輕人的軍陣。
盡管如此,卓越的西城人仍然不予退讓,就在這個時候,挪癸發箭擊傷兵士的靈魂牧者,奮勇沖殺的大將戊紅,挪戊的長子,他用一枝帶著三個倒鉤的羽箭,射中他的右肩;因為戊紅負傷,怒氣沖沖的西城人此時替他擔心,擔心隨著戰局的變化,敵人會出手殺倒戊紅,必定會影響他的父親挪戊,與此同時,戊紅還是全軍最好的軍醫,尤其是治療箭傷,有獨到的本領,所以說他是士兵的靈魂牧者;墨紐斯當即發話,對卓越的斯托耳喊道:“斯托耳,西城聯軍的光榮和驕傲!趕快行動,登上馬上,讓戊紅上車呆在你的身邊,駕著風快的馭馬,全速前進,趕回海船;一位醫者抵得上一隊兵丁,他能挖出箭鏃,敷設愈治傷痛的藥劑。”
墨紐斯言罷,斯托耳謹遵不違,即刻踏上戰車;戊紅這位大醫士隨即登車同行;斯托耳手起鞭落,馭馬揚蹄飛跑,不帶半點勉強,直奔深曠的海船,它們心馳神往的地方。
戰車上,丙馬站在挪丙身邊,眼見西城人的退敗之勢,對他的父親說道:“老爸,你我置身戰場的邊沿,拼戰西城人,在這場慘烈的殺斗中;別地的東城兵勇已被打得七零八落,人馬擁擠,亂作一團了!挪丑正在追殺著他們,我已認出他來,不會有錯,瞧他肩頭的那面碩大的戰盾!趕快,讓我們駕著馬車趕去,去那戰斗最烈的地方,馭手和步兵們正喋血苦戰,拼斗搏殺,喊聲不絕。”
挪丙頷首同意,丙馬舉起脆響的皮鞭,驅趕長鬃飄灑的駿馬,后者受到鞭擊,迅速拉起飛滾的戰車,奔馳在兩軍之間,踏過死人和盾牌,輪軸沾滿飛濺的血點,馬蹄和飛旋的輪緣壓出四散的污血,噴灑在圍繞車身的條桿;挪丙全力以赴,準備插入紛亂的人群,沖垮他們,打爛他們;他么們給西城人帶來了混亂和災難,全然不顧紛飛的槍矛,沖殺在其他戰勇的隊陣,奮戰搏殺,用銅槍、戰劍和大塊的石頭;不過,他仍然避不擊戰挪丑,他的第十一弟。
他雖然驍勇,但不會自以為是地認為可以正面硬撼阿丑,力大無窮的家伙。
到了這個時候,鎮山巔的撒旦已開始催動挪丑回退;挪丑不知所以,木然站立,膛目結舌,將七層牛皮制成的巨盾甩至背后,移退幾步,目光掃過人群,像一頭野獸,轉過身子,一步步地回挪;宛如一頭黃褐它的獅子,被狗和獵人從攔著牛群的莊院趕開,那些人整夜監守,不讓它撕食嫩牛的肥膘;餓獅貪戀牛肉的肥美,臨近撲去,但卻一無所獲;雨點般的槍矛迎面砸來,投自粗壯的大手,另有那騰騰燃燒的火把,嚇得它,盡管兇狂,退縮不前;隨著黎明的降臨,餓獅怏怏離去,心緒頹敗;就像這樣,挪丑從東城人面前回退,心情沮喪,勉勉強強,違心背意,擔心西城人海船的安危;像一頭難以推拉的犟驢,由男孩子牽著行進,闖入一片莊稼地里,盡管打斷了一根根枝棍,但它照舊往里躬行,咽嚼著穗頭簇擁的谷粒;男孩們揮枝抽打,但畢竟重力有限,最后好不容易把它攆出農田,但犟驢已吃得肚飽溜圓。就像這樣,心志高昂的東城人和來自遙遠地帶的盟友們,緊緊追趕神勇的挪丑,不時把投槍擊打在巨盾的中心;挪丑,再次鼓起狂烈的戰斗激情,時而回頭撲向東城人,那些馴馬的好手,打退他們的隊伍,時而又掉轉身子,大步回跑;但是,他擋住了他們,不讓一個敵人沖向迅捷的海船,子身挺立,拼殺在西城盟軍兵壯和東城人之間的戰陣;飛來的槍矛,出自東城斗士粗壯的大手,有的直接打在巨盾上,另有許多落在兩軍之間,不曾碰著白亮的皮膚,扎在泥地上,盡管它們都帶著撕咬人肉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