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話雖然是在問紀顏寧,不過卻只想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既然他都開口了,紀顏寧怎么可能會有拒絕的退路?
不過想要讓她白白咽下這個啞巴虧,那是絕無可能的。
她回答道:“如今瞋州受災,長河沿岸的各大郡縣也有波及,不少百姓流離失所,臣女身為大魏子民,自當應該盡自己的一份心力。其實臣女在得知長河水災的時候,已經讓有讓寶昌記的人幫忙賑災了,用了不少的衣料和糧食。”
皇帝聽著紀顏寧這么一說,眸子微閃,說道:“你倒是有心,可惜還是不夠啊,戶部里如今能拿出來的錢不多,總不能教百姓們受苦,你可懂的?”
戶部是個什么樣的情況,紀顏寧怎么可能不知道。
紀顏寧道:“既然皇上已經決定,我們寶昌記自然是要附上自己的一片心意的。”
站在一片的紀瑯卻是格外的安靜。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在這個時候插不上話,也不應該多說其他,姐姐自會有她的法子。
皇帝沒想到紀顏寧這般爽快就答應了下來,眸子里微微一閃,臉上也浮起了笑意。
他說道:“朕就知道,阿澈看上的女子,定然是不凡的,能心懷百姓,是個心善之人。”
紀顏寧聽著皇帝的話,卻是笑了,說道:“皇上這話倒是折煞臣女了,誰都知道,我們姐弟出身商籍,而且還經營著寶昌記,作為商人,向來都是以利益為先。”
皇帝聽著她的話,笑著說道:“讓你們一下子捐出錢來,對朝廷貢獻巨大,自然也不能讓你們白白受損失。朕聽聞紀瑯在白鷺書院念書,聽聞還是個好苗子,若是將來步入朝堂,朕定然不會虧待你們姐弟,給紀瑯一個合適的差事。”
聽到皇帝的話,莫說紀顏寧,就連紀瑯都覺得可笑至極。
紀瑯現在才十歲,就算是剛過了童生試,要考進士還需要至少好幾年的功夫。
現在皇帝只需要給他們許下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就可以得到寶昌記的捐款,這比買賣可真劃算。
紀瑯聽到皇帝的話,開口道:“多謝皇上厚愛,不過小的并不打算入仕。”
容嶙和紀顏寧的目光都看向了紀瑯。
“哦?旁人都想著要入朝為官,將來飛黃騰達,你怎么就不樂意呢?”皇帝看著紀瑯,想來他年紀小,還分不清楚重不重要。
原本一開始皇帝是想讓紀瑯先進宮,從他的口中先得到允許,讓寶昌記捐錢。
畢竟皇帝知道紀顏寧這個人似乎有些邪乎,自己未必能勸得動,如果紀瑯先應了下來,那這一切就好辦多了。
哪里想到紀瑯來到之后,談起這件事,就一直說自己并不懂,說寶昌記的事情全由他的姐姐處理,絲毫沒有松口的可能。
別看他年紀小,可是面對皇帝裝傻的時候,卻絲毫不含糊。
皇帝心中郁悶,可他也不能指責一個才十歲的少年。
這才讓紀顏寧進來商討此事。
比起紀瑯這個什么都做不了主,還要聽姐姐話的小少年,皇帝怎么都沒想到紀顏寧卻是輕易就答應下來了。
可是如今紀瑯居然說他日后不想入仕。
看到皇帝不解的目光,紀瑯說道:“我們紀家只有我們姐弟相依為命,寶昌記是小的父母辛苦打拼給我們留下來的東西,現在雖然是姐姐管,可是等我長大了,還是要接手這些生意的,做生意應該挺忙的,所以就不能入仕了。”
聽到紀瑯的話,皇帝說道:“聽聞你們還有堂姐弟,若是不舍得家中產業,可以讓其他親戚代為接管,可還若不入仕,難不成就一輩子要當個商族嗎?”
紀瑯說道:“鏡淵先生說要隨心而為,我覺得還是回去繼承家中產業為好。”
皇帝的目光看向了紀顏寧。
紀顏寧道:“瑯弟這是想為姐姐分憂呢,我覺得這樣也不錯。”
皇帝眸子微沉,在他的面前說不要入仕,難道低賤的商族還看不起士族嗎?
他說道:“既然如此,那朕也可以給你定下一門好親事。”
紀顏寧開口道:“皇上,瑯弟年紀還小,說親之事還不宜定的太早。”
“怎么,你相信朕的眼光?”皇帝沉聲問道。
紀顏寧道:“皇上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只是這人心易變,特別是還沒定心的孩童,如今看著順眼,誰知道幾年后會長成什么模樣?會是個什么性子?”
皇帝的語氣冷下來,許下官不要,定親也不要,難不成她還想要什么?
“看來是朕自作主張了。”皇帝冷冷道。
紀顏寧道:“皇上恕罪,是臣女唐突了,臣女不過有一事相求罷了。”
皇帝的看向了紀顏寧:“什么事情?”
紀顏寧說道:“皇上也知道我們姐弟兩人商籍出身,其實商人地位低賤,本就讓人看不起,自然是要為自己躲考慮一些的。不過我們不在乎,只是想皇上能不能讓朝廷的布料官貨和茶葉官貨由我們提供三分一?”
皇帝聽著紀顏寧的話,眸子越發的幽深。
“你的胃口倒是不小。”皇帝道,她這是想要當皇商。
而是還要占額三分之一,實在是太多了。
紀顏寧說道:“其實白玉閣比我們寶昌記要好得多了,若是皇上開口,他們也定然能捐出不少的錢來。”
白玉閣乃是大魏第一皇商,平日里賺得不少。
這回皇帝卻要先找寶昌記,紀顏寧怎么可能會乖乖挨宰,沒有好處,她又怎么可能白白給錢。
皇帝的臉色沉了下來:“你的意思是,如果朕不同意寶昌記入皇商,你們就不同意拿錢賑災。”
“皇上誤會了。”紀顏寧說道,“臣女可沒有這個意思,臣女只是覺得我們寶昌記不過就是江南一個小小的商號,在大魏的地界上,怎么也排不上號的,賺出來的都是辛苦錢,一毫一厘來之不易,不過百信受難,我們還是能捐出一些錢來的。”
“砰!”皇帝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想起了巨大的聲音,讓旁邊的太監都忍不住微微一顫。
紀瑯也有些心驚。
皇帝怎么可能聽不出來紀顏寧口中的意思。
若是不讓她當皇商,她可以捐錢,但是可能就捐個幾百兩敷衍了事。
紀顏寧卻沒有被皇帝給嚇到。
她很清楚,以容嶙的性子,就算是他對自己不喜,也不會就這般就問罪于她。
紀顏寧低著頭,并未言語,看不清楚她的臉上會有什么樣的神情。
皇帝的眸子直直地盯著紀顏寧,他不說話,周圍就沒有動靜,紀顏寧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低著頭,可是又看不出她害怕的模樣,那背直挺著,仿佛有些倔強。
讓她出動求饒是不可能的了。
容嶙怎么也沒有想到,平日里在朝上受一些老臣的氣也就罷了,現在一個商戶出身的女子身上受了氣。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尋常若是打殺個小太監宮女倒是沒什么,就連那些無用的小官他也會起殺意,可是紀顏寧就在自己的面前,商戶出身,無父無母,居然還能在他的面前如此。
可偏偏自己現在還不能殺了她。
她也并未沖撞自己。
“你能拿出多少錢來賑災?”皇帝開口問道。
紀顏寧聽著皇帝這話,他可還沒答應自己剛才開出的條件呢,這可不知道說的是答應前的還是答應后的。
紀顏寧說道:“我們寶昌記還是能給出一萬兩銀子的,如果皇上能寶昌記能為朝廷供貨,我們不愁日后沒有銀錢周轉的情況下,或許還能湊個十萬兩銀子。”
皇帝的目光盯著紀顏寧。
十萬兩,只要寶昌記出了這錢,其他的商戶自然為了免災也會多少意思捐款,到時候根本就用不著動國庫的錢了。
不是每個商號都能拿出十萬兩銀子的。
寶昌記的底子果然不俗,也難怪要拿下皇商的位置。
皇帝是想要打垮寶昌記,讓紀顏寧受挫不假,可是現在卻成了一場談判。
如今瞋州那邊受災,無數百姓流離失所,難民眾多,他自然是要處理的,不然他只怕又有人傳出那些他不配坐上這個位置的流言了。
“好,十萬兩,四分一的供貨。”皇帝開口道。
紀顏寧眸子微閃,行禮道:“多謝皇上。”
紀瑯知道紀顏寧之前說的明明是三分一,可是皇帝卻壓成了四分一,但是看姐姐并未糾結于此,他也只能跟著姐姐行禮道謝。
皇帝擺了擺手,說道:“罷了,你們回去吧。”
紀顏寧和紀瑯行禮之后,便退了出去。
看著他們消失在御書房的背影,皇帝陰沉得可怕,以至于好久都未曾出聲。
站在一旁的太監總管看著皇帝這副模樣,倒是不敢上前,只是紀顏寧姐弟都走了許久,皇上還是這般,他只能訕訕地上前,輕喚了一聲:“皇上。”
“啪——”皇帝將手中的杯子給直接砸在了地上。
碎片和茶水都被濺了一地。
看著整張黑臉的皇帝,嚇得太監直接跪在了地上:“皇上息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