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礁石后的倭人也被綁縛著押送過來。
幾艘倭船上都裝載著火器,尤其是那福船之上,還有火油和助燃之物,若是就讓這幾條船撞過來,可想而知常州水師定會損失慘重。
蘇紈看著眼前的景象,詢問安義侯:“安義侯早知白龍王會用這樣的詭計?張興本是大周的將領,若不是親眼見到……很難想到他與白龍王串通,竟然以徐大小姐性命做要挾。”
安義侯搖頭:“我也是才知曉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謝云案子中張興就露出了馬腳,小女一直讓人暗中盯著,將計就計將張興等人抓個正著。”
蘇紈道:“常州知府何在?他可知曉此案?”
話音剛落,早等在一旁的常州知府忙上前,聽說出了事,他嚇得魂飛魄散,早在去找七夫人說話時,他們就提及過謝家的案子,當時他言之鑿鑿再無內情,誰知這么快就惹出了大亂子。
常州知府低頭道:“下官一直命人查案,不曾懈怠,只是還沒查清楚,”說著他看向身后的江陰知縣韓勛,“韓大人也跟著商賈的船只去抓張興。”
常州知府只盼著韓勛此舉能力挽狂瀾,不至于讓駙馬爺怪罪下來。
蘇紈看著韓勛:“在此之前你們已經查到了張興?”
常州知府滿懷期待,這韓勛與王玉臣關系不錯,就算說句假話,日后王玉臣也能幫他從中周旋,希望韓勛聰明些,知道該怎么做。
韓勛上前行禮:“我們沒有查到張興,卑職本來只是盯著謝家人,然后在江邊發現了商賈的船只,上前打聽之后才知道徐大小姐以自己為餌引誘張興上鉤,我趕過去的時候,張興已經被圍住。”
所以說,官府什么功勞也沒有。
常州知府差點被氣得七竅生煙,這個韓勛難不成是個傻子嗎?
韓勛規規矩矩地道:“此事多虧了徐大小姐,能抓到那些人也是商賈出力,著實與我們府衙無關,不僅如此,府衙還有失察之責。
早在卑職與知府大人一起拜訪江家七夫人時,七夫人就已經對謝家提出質疑,只不過我們剛愎自用,又怕惹麻煩上身,不肯作為,險些因此釀成大禍,如果今日大周百姓被殺,我們府衙顏面掃地,常州百姓也會對我們失望,常州人心惶惶,必然對戰事不利,卑職等便是大周罪人。”
常州知府瞪圓眼睛,這個韓勛以為在寫罪己詔嗎?他算什么東西,一個小小官員不知道惶恐,竟然細數自己罪名。
“看來你還是個知恥的官員,不像某些人明知錯,卻還要為自己遮掩。”蘇紈看向常州知府。
常州知府心中一慌。
“張興怎么敢這樣做?就是知曉你們會如此,”蘇紈說到這里一頓,“皇上命我督軍,本來地方政務我無權插手,但張興通敵已經涉及軍務大事,我不能不查。”
說到這里,蘇紈仔細地盯著常州知府。
“張興光靠自己無法成事,我懷疑有人與他同謀,若不將這人抓出來,恐怕常州也不得安寧。”
常州知府渾身一抖,駙馬爺這話什么意思?難道是在懷疑他?
蘇紈冷聲道:“不能貽誤戰機,常州的政局也不能有閃失,若是顧此失彼,讓人趁機作亂,我無法向圣上交代。”
常州知府如何也沒想到這把火會燒到他身上,從前發生這種事他不會害怕,可現在張家被壓制,張玉琮大人已經入獄,張家恐怕都無法自保,如何能管他。
“駙馬爺明鑒,”常州知府道,“下官與倭人絕無關系。”
“口說無憑,”蘇紈聲音冷淡,“要查過之后才知道。”
官員一旦被查,就像坐了冷板凳,就算在這件事上沒有查出罪過,也會有人趁著這個機會落井下石……
想到這里,常州知府腳下有些發軟。
蘇紈說完這些看向常州總兵和安義侯:“我這樣處置,兩位以為如何?”
常州總兵不敢怠慢徑直道:“還是駙馬爺想的周到。”
安義侯思量片刻:“倭人收買大周官員,是何等之事,若不查明必成隱患。”張興也是一員猛將,多年與他征戰在外,先皇在世時甚至夸贊過張興,沒想到如今物是人非,張興寧愿去投靠白龍王。
魏王爺的案子時至今日,不知影響了多少人。
“安義侯先回去療傷,”蘇紈道,“我立即向京中遞密折說明此事,請圣上定奪。”
蘇紈說完話先行離開,常州知府立即跟了上去。
海上漸漸平靜下來,之后一只小船仍飄在海面上,隱約看到船上有人在向岸邊招手呼救,那是謝老太太。
只不過不論是商賈的船只,還是官府的船只都對此置若罔聞,誰也不準備去救她。
謝老太太大喊大叫,不知找了個什么東西拼命地拍打著海面,想要將船撐到岸邊,弄了半晌腳下一個失衡,整個人倒栽蔥地落入了海中。
韓勛急切地道:“此人是重要人證,不能有半點閃失。”
旁邊的衙差立即道:“大人放心,已經有人去救。”
話音剛落,只見謝老太太如一頭死豬般,被人丟回了船上。
韓勛松了口氣,向安義侯躬身行禮:“衙門里還有卷宗要整理,下官不敢耽擱。”
安義侯點了點頭,韓勛立即帶著謝老太太離開。
安義侯看向身邊的宋成暄,兩個人走到僻靜之處,安義侯才開口道:“常州的形勢遠比我想的更復雜,若不是清歡,這次恐怕就要被他們得逞。”
提起女兒,安義侯臉上浮起與有榮焉的神情:“還多虧了宋大人幫忙,”說到這里他微微停頓片刻,“宋大人此次前來常州,會不會就在此逗留,泉州那邊的形勢可還好。”
海風吹得宋成暄衣袍翻飛,他的目光深沉,神情如同那拍在人臉上的海風,帶著些許的冷漠和凌厲。
安義侯的話入耳。
他其實沒想過這些,他已經許多年沒有做如此沒有把握的事。
更沒料到自己會因為擔憂徐清歡的安危,丟下了去往琉球的船隊,直奔常州而來。
出京那天他明明已經想了清楚,她沒有這樣的思量,他也不必強求,卻沒想過這一切并沒有那么容易結束。
安義侯的話吞吞吐吐,他心中卻明白安義侯想說的是什么。
“想要一切恢復原樣嗎?”宋成暄冷冷地道,仿佛要用冰霜將自己凍住,這樣旁人也不敢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