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義侯聽得這話,心中一顫,臉上滿是期盼的神情,喉頭仿佛也被哽住。
“那是不可能的,”宋成暄道,“我讓人去福船不是為了幫侯爺,是為了大周的百姓,侯爺是常州主將,總不能依靠我們泉州水師來打仗。
若是沒有本事拿下此戰,侯爺就不該前來常州,誤國誤民。”
宋成暄說完話轉身離開,只留下安義侯怔愣在那里。
“侯爺。”
半晌有人帶著郎中上前查看安義侯的傷勢。
卸甲、掀開與傷口粘合在一起的衣衫,更多鮮血涌出來,安義侯卻感覺不到疼痛,耳邊始終回響宋成暄的話。
宋成暄的話說得刺耳,但也沒有錯,他不能做那誤國誤民之人,既然來了常州就一定要打勝仗。
徐清歡坐在杌子上,讓鳳雛幫她梳理頭發。
鳳雛心疼地道:“小姐的頭發是不是也被火燎到了,奴婢怎么覺得發梢都卷曲起來。”
當時火苗突然躥起,她用袖子遮掩了顏面,大約就是那時候,頭發被殃及……
“沒關系,”徐清歡道,“過幾日長一長也就好了。”
鳳雛一時安靜無聲。
“怎么了?”徐清歡問過去。
鳳雛道:“都是我沒護好大小姐,早知會這樣,我定然不讓大小姐捧著那火器。”
徐清歡搖頭,如果不是她拿著火器,張興如何會上當,她不能冒這個險。
鳳雛道:“還要怪那方士,做出的東西良莠不齊,說好了不傷人,卻偏偏冒出火來,虧我還送了他那么多吃食,現在大小姐傷成這個樣子……唉,我們就是太相信他,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徐清歡忍不住“噗嗤”笑出聲,她隨著女先生讀書時,鳳雛就在旁邊打瞌睡,難得還能記住一兩句話,如今用在這里,倒也不算錯。
“大小姐還笑得出來,”鳳雛眼睛紅腫,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這胳膊上也是劃痕,這么長的一道,會不會留疤。”
“好了,”徐清歡拖住鳳雛的手,“這點小傷不算什么,我們也算是有驚無險。”這個結果她已經很滿意。
“還不是因為宋大人,”鳳雛只要想到在關鍵時刻,宋大人站在船頭來救大小姐,心中就對宋大人多了幾分歡喜,“這位宋大人真的不錯,三番兩次來救大小姐,可惜了……”
“可惜什么?”徐清歡問過去。
鳳雛仔細地想了想:“可惜宋大人是個人,如果他不是人該多好。”
徐清歡驚詫地瞪圓了眼睛:“這話……作何解?”
鳳雛道:“宋大人這樣旺大小姐,若是他是個符箓、掛件兒什么的,小姐就掛在脖子上,或者拴在腰上,這樣走到哪里帶到哪里,奴婢也就不用擔驚受怕。”
宋成暄變成個符箓、掛件兒?
虧得鳳雛想得出來。
“鳳雛,”徐清歡正色道,“這話不能說出去,萬一被宋大人聽到了,定然會生氣。”
鳳雛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
回答的這么快,可能并沒往心里去,想想宋成暄那張冷冰冰的臉,大約是經常見面,大家熟絡起來,鳳雛和孟凌云也少了懼怕。
在鳳翔時,他們第一次見面如此劍拔弩張,而后的經歷和改變完全出乎她的預料,更沒有想到……宋成暄會為她來到常州。
她并不是一個遲鈍的人,只是受前世的影響,她一直沒想過這些,就連張真人提點她,她也覺得張真人只怕會錯了意。
直到他親口說出來。
宋成暄對她到底存了幾分的心思,單純的有些好感,還是更深一層的喜歡。
她不知道,因為她從來沒想過這些,也不曾花心思在這方面,于是無從去分析。
經歷了前世之后,許多事都看得更明白些,不會再那么沖動、單純的喜歡上一個人,輕易托付一生,可也不會因噎廢食,絞了頭發做姑子,只因為前世的錯誤,一輩子不去嫁人,之前與祖母說笑要留在娘家,也是她因前世感傷說的玩笑話。
總歸還是要嫁人的,但是要嫁給什么樣的人?她還沒仔細想過,因為她覺得那些事離她還很遠。
也許她想尋個遠離紛爭的良人,單純的因為彼此歡喜攜手余生,不必大富大貴只要小富即安。
不過現實與想象總會有差距,眼下還有案子沒破,安義侯府步步驚心,誰也不可能扔下一切全身而退。
也許她現在想這些還太早了些,畢竟好感和喜歡、傾心還不同,安義侯府的這道坎,不那么好越過去。
“大小姐,宋大人來了。”孟凌云低聲稟告。
徐清歡心里不自覺地有些發慌:“請大人去堂屋里吧。”
孟凌云停頓片刻:“世子爺已經將宋大人請進院子里了,世子爺還吩咐廚房做些飯菜,說要感謝世子爺。”
這哥哥還真是……
今日揭開了身份之后,她就從江家搬出來,住進了這處小院子,方便與父親相聚,這處院子不大,前面只有一個堂屋,哥哥要請宋成暄吃飯,自然要將桌子擺在堂屋里。
徐清歡就要吩咐鳳雛讓人去布置,卻聽得院子中傳來徐青安的聲音道:“我們就在前院吃酒,就那棵桂花樹下,桌子擺在外面涼爽。”
前院與后院就隔了一個小小的月亮門,哥哥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清楚。
吩咐完之后,徐青安從外面走進屋,一臉笑容地看著徐清歡:“哥哥今日請了貴客來,你說巧不巧,就在這胡同外,遇見了宋大人,我就將人撿……請了回來。”這位宋大人整日里冰著一張臉,身上的威勢讓人懼怕,他將這位大佛請進門,外面的小鬼自然也就不敢輕舉妄動。
哥哥這話里有些蹊蹺。
徐清歡道:“既然請了貴客,為何不去堂屋里擺酒,坐在院子中豈不怠慢。”
徐青安笑道:“個中原因妹妹就不要管了,哥哥這樣做自然有自己的意圖。”他又看到王二向院子里來了,想必還惦記著妹妹,他自然要嚴防死守。
坐在院子里既喝了酒,又將那登徒子攔在門外,當真是一舉兩得。
那個王二是當真討厭。
讓他恨得牙根癢癢。
從妹妹屋子里出來,徐青安吩咐孟凌云:“將家中的人手都聚起來,防著有人心懷不軌想要進院門。”
孟凌云自然明白世子爺的意思:“世子爺是說那王家二爺?”
徐青安點點頭:“敢肖想我妹妹,小心小爺趁他不注意蒸了他,看他還生不生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