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文府并沒反駁,反而直接說道:
“我當時是想斬草除根的,有這么一個人留在南魏,對大陳來說可謂是災難,可誰知道段闊卻突然從南魏消失,沒想到他居然選擇了投奔沈鳳年。”
“想來沈鳳年也不會無緣無故看上段闊,十三年前興王作亂的事情也和他有關,安南侯府滿門抄斬,而段闊卻活了下來,也是沈鳳年從中做的手腳?”
越騫聽著祁文府的話越是心驚。
明明這些事情都是極為隱秘,就連他也是知道不多。
段闊剛來時,他都不知道段闊身份,是后來才知曉他和安南侯府以及沈鳳年他們幾人的關系,可祁文府卻就這么簡單的全說了出來。
越騫看著祁文府時,就猶如看著個怪物。
祁文府微側著頭,“看著我做什么?”
越騫愣了下,才沒好氣道:“你現在就是個瞎子,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只是看不見,心又沒盲,況且我有腦子。”祁文府沒被他話激怒,只是放下手淡聲說道。
越騫:“……”
他總覺得祁文府是在內涵他!
蘇阮坐在一旁,手指忍不住輕揉著膝蓋,那里的疼痛讓她臉色有些泛白。
那一日她和祁文府落入南河之后,就被水流卷進了南河深處,祁文府為了護著她受了重傷,而她又不會水,在水里昏迷過去的那一霎那,她只以為他們兩都得葬身在南河里。
可誰知道她再次醒過來時,卻發現自己還活著,而且躺在一片蘆葦叢里。
祁文府則是緊緊拉著她腰身,哪怕昏迷時也未曾放開過。
四周全是泥沼,身下有蘆葦托著他們二人,蘇阮發現她和祁文府居然被水流沖到了漁村不遠處的蘆葦地里,有著劫后余生的欣喜。
當時祁文府昏迷不醒,她只能扯著蘆葦借力,拼了命才將祁文府順著蘆葦地拖上了岸,可誰知道精疲力竭之時,一抬頭就撞上了跟在他們后面跑去漁村想要撿便宜的越騫。
當時的情形一言難盡,越騫與他們仇人相見,差點沒直接一劍了結了他們,后來雖然救了他們,將他們帶離了漁村,可卻一直沒個好臉。
越騫倒是不打女人,也從頭到尾沒動過她,只是對于祁文府扔來扔去的已經數不清多少回。
他脾氣變了許多,比起在京城見到時整個人越發陰郁。
陰晴不定,也有些不好揣摩。
不殺他們,卻又不愿意給他們找大夫,更不愿意放他們離開,愣是將他們兩扔在這茅屋里足足七、八日。
蘇阮從最初的惱怒擔心,到了后來的淡然,如今再瞧著越騫那張臉時已經能夠從容應對,她見祁文府傷勢沒有加重,這才抬頭對著越騫說道:
“我記得你說過,你要替你爹報仇,也不想要他們好過。”
“寧陽離京城已經不算太遠,你就打算這么關著我們,看著他們一路攻上京城?”
越騫嗤笑了聲:“我是不想讓他們好過,可別忘了,害死我爹的是你們。”
“要不是你們和謝家設局,他們怎么會舍
了我們父子,要不是你們,我爹也不會死在桃源坡上,被炸的尸骨無存!”
說著說著,越騫手中拿著的木棍就猛的砸進了火力,濺起一地的火花,而望著蘇阮和祁文府時,剛才的那點平靜沒了,眼里滿滿都是掩飾不住的殺意。
“若要替他報仇,我就先該殺了你們和謝家人!”
蘇阮察覺到越騫起了殺心,神色冷靜說道:“殺了我們和謝家人是替你爹報仇,還是為著你無法對付舊主的無能泄憤?”
“蘇阮!”
“惱羞成怒?”
蘇阮看著半邊臉上微微抽搐的越騫,言語未停,“我和祁文府的確設局你們父子,你對付我們尚且有些道理,可是謝家又憑什么?”
“若不是謝老夫人當年相救,你父親早死在了荊南街頭,又怎能成親生子,甚至有了你?”
“謝老夫人給他衣食,教他明白事理,送他出入學堂,將他當成親弟弟照拂多年從未有過半點疑心,可他是怎么回報老夫人的?”
“利用老夫人待他的情誼,替他身后之人謀算京中,利用老夫人對他的信任,謀害謝家的人?”
“桃源坡的事情他應該感謝我們才是,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他若能活下來,又哪來的顏面去面對曾經口口聲聲說著至親的老夫人?”
蘇阮言辭犀利,更是毫不留情。
“你!”
越騫極怒,手中抓著劍“蹭”的一聲就站了起來。
祁文府在水中撞傷了頭,目不能視,可耳力卻尚在,察覺到越騫身上幾乎暴怒的氣息,他伸手拉著蘇阮就朝著她身前一擋。
越騫原本是極為惱怒的,他厭恨蘇阮毒舌,厭恨祁文府狠辣,可當看到祁文府的動作后,那怒氣卻突然散了些,隨即扔掉劍又坐了回去,然后嗤笑了聲:
“我還當你沒有什么害怕的,果然溫柔鄉是英雄冢嗎,連你祁文府也逃不過?”
他瞧著祁文府明明看不到,卻還將蘇阮擋在身后。
而之前他在漁村看到這兩人時,蘇阮雙腿已經不能用力,甚至只能在地上朝前爬著,手上腿上被砂石磨得血淋淋的,卻依舊抓著祁文府不放。
越騫忍不住嘲諷出聲:“你們一個瘸了腿,一個瞎了眼,倒也是絕配。”
“我倒是要看看將你們扔在這里自生自滅,你們還能嘴硬多久,等你們死在這里,我就將你們的骨頭扔出去喂狼!”
越騫起身便朝外走。
祁文府突然開口:“越騫,你真不想報仇?”
越騫腳下未停。
祁文府徑自言語:“你明知道越榮之死究竟為何,也知道你如今這幅模樣因誰而起。”
“就算我和蘇阮未曾算計你們,沒察覺到你們對謝家所做之事,可是以你那舊主對你們父子說舍就舍的決絕,待到他功成之日,等待你們父子依舊是鳥盡弓藏。”
到了門邊的腳步聲停了下來。
“我知道你心中厭恨我和蘇阮,可你那天既然沒有直接殺了我們,這幾日也沒朝我們動手,就說明你清楚之前京中之事緣由不在我和蘇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