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妻?”練白棠饒有興趣的蹺起二郎腿,雙眼放光,“我還有未婚妻哪?”
蘇氏滿面羞愧:“這也不是被你大伯逼得嘛。眼看你過了十五,我們還沒給你張羅親事。大伯就將我們叫去罵了一通。我們這也是沒法子,才幫你尋了個親家。”蘇氏捂著額頭,“那姑娘從小身體不好,聽說根本活不過十八歲。我和練紹達想著,萬一她要是哪天沒了,這幢婚事便能順勢取消。沒想到她和你定親之后,身子竟然一日比一日的好了起來!”
大約是顧及著這點,所以明知他們被練紹達趕出家門后,對方也沒急著要退親。反而持觀望的態度,似在考量他們。
“親家公姓葉,是城中茂信木材商行的老板。他們夫妻倆仨個兒子一個閨女,閨名一個櫻字。”蘇氏憂慮如焚,“恰巧葉小姐當時病得不省人事,葉家夫婦聽了道士的話,要給女兒定門親事沖喜,以陽補陰或還有救。結果就和你的八字對上了。”
原來如此。木料行老板的寶貝女兒,還真是門不錯的親事。估摸著若不是練白棠的八字與葉家小姐匹配能保她平安,以他之前的名聲,葉家早吵著要退親了。
練白棠老毛病發作,揚了下眉瞇著眼低聲問:“她長得好看不?”
蘇氏見女兒這般沒心沒肺的樣子,一巴掌敲在她的腦門上:“裝男人裝糊涂了是吧?你能娶人家姑娘么?!”
練白棠頓時被雷劈了般:完了,怎么忘記自個兒現在是女人了!他忍不住捂著額頭嘴角抽搐:天哪!這是逼老子戰色轉百合么?
他雖夢想著夜夜笙歌,美女在懷。但現實是零亂的,身體是可恥的!萬一他對人家小姐動了心,想撲的時候才想起自己少了根重要工具,那才叫悲劇!
嚇得渾身一哆嗦,他深吸口氣斬釘截鐵的道:“退婚!這婚事必須得退咯!”
蘇氏嘆口氣:“話說回來,葉家真是對得起咱們了。咱之前那般落魄,他們也沒提退婚。你現在出息了,他們高興還來不及!”
“娘你先幫我擋一擋。我來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解決這門親事!”已經陰差陽錯麻煩一堆的他,沒興趣在大明上演女駙馬的戲碼!
這夜間,練白棠做了一個夢,夢見許丹齡的一抹幽魂回到了前世,在自己的墳墓石碑前看到了一身黑衣的秦嶺。秦嶺原本就單薄的身形更加削瘦,手中一捧白色的菊花,面無表情、久久無語的凝視著自己的墓碑,許久,他才彎身放下花束,眼中流落出無盡的傷感與苦澀:“也好,就這樣吧!”
夢醒時,天已大亮。
練白棠揉著眼睛,心底正傷感自己盛年早夭,令親朋好友倍感痛心,蘇氏興沖沖的破門而入:“白棠,秦家給你下貼子了!”
白棠茫然微怔的問:“什么秦家?”
“嗨,還能有哪個秦家?自然是江南最負勝名的書香世家秦家羅!”
看來自己和秦家前緣未盡哪!練白棠意味不明的勾起唇角,接過貼子細看:
傳印模拓,付之棗梨。
余偶得雕印扉畫袛樹給孤獨園一張,未敢擅美,故邀公子共賞。
署名:秦簡。
袛樹給孤獨園?練白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張畫是唐朝雕版印刷金剛經的扉畫,史料記載最早的雕版插畫!珍貴異常,不想竟然讓秦家得了去?!
“秦、簡?”白棠一字一頓的念著這個名字,對著這位與前世故友有著相同容貌的少年,心底悵然若失。
蘇氏追問:“你到底去不去啊?”
“去。”練白棠收了請柬,“承蒙江南秦家看得起,我若不去,豈不是要被人罵不知天高地厚?”
他起身打開衣柜,砰的記又關上。
“娘你有空幫我將這些衣服全扔了!”前主那是什么破審美!女扮男裝也不知敬業!即要扮男人,又舍不下女孩子愛美的心態,挑的些衣裳可想而知的花哨風騷。除了書院的幾套學服,沒件是正常男人能穿的,怪不得要被人懷疑性取向!
蘇氏不解的問:“這不都是你最喜歡的衣服么?”
白棠扶額,吐氣:“要不你拿去改成女裝給白蘭穿?”
蘇氏知道女兒從小扮男人的痛苦與不甘:“那,娘幫你買幾套真正的女裝?你偷偷穿?”
練白棠驀地瞪大眼,肩膀頓時耷拉了下來。這么不靠譜的便宜親娘,原主這些年是怎么保住性別秘密不露陷的啊?!簡直奇跡好么?!
“娘您用心良苦!”白棠感(氣)激(血)涕(不)淋(平)!“但白棠已經這般大了,不能再讓您費心。我還是自己去買些衣裳吧!”
蘇氏萬般欣慰!正要說什么,突然瞄到白棠的書桌上堆著幾只小巧的、碗口大的圓型模子,外層已打磨得光滑圓潤。驚訝的問:“那是什么?茶碗?”
白棠目光微瞬:“過幾日您便知道了。”頓了頓,“咱家缺錢哪。”
家中沒有雕版作坊,他也志不在此,所以,要賺錢,就只能另劈蹊徑。
當然,還是那句話,他的才干也不能象抖落繁星般一鼓腦兒的全展現出來!畢竟他之前還只是個不學無術的小基友呢!
有了浮雕薛濤箋回籠了一筆資金,又有玄鐵刻刀在手,他并不急切,慢工出細活嘛。
當務之急,既然接了秦家的貼子,他得盡快弄身得體的衣衫赴會。
送走蘇氏,他憑著記憶尋到常去的衣料鋪子。
店小二見到他如見財神般殷切熱情:“練少爺,您來啦!真巧,咱鋪子里進了幾匹上好顏色的絲緞——”忽然發現今日的白棠的模樣和往昔不太一樣。穿著身素簡的月白色袍子,清俊爽朗,一改過往的油膩味。驚訝之余,立即聰明的改了口,“不過天氣這么熱,還是清雅些的顏色比較好。”
練白棠笑覷了小二一眼,竟瞧得小二心頭噗的一跳:我的媽呀,練大少爺今天是怎么了?眼睛里帶勾子了么?
“不須花哨,只一點,料子不能差。”
小二很快送了幾匹布給他挑選。
白棠選了淡綠云紋、玉色菱紋的輕薄細棉料做兩件直綴,又選了沉香及寶藍色稍厚的棉料做兩件罩甲,還挑了兩件素雅的成衣,正想著要不要連冬季的衣衫也做了時,耳畔響起一道譏誚的語聲:“啟云,那不是練白棠么?”
白棠抬首,兩名相貌依稀有些熟悉的年輕男子已行至他面前。一時想不起他們的名姓,但白棠敏銳的嗅到了一人身上濃厚的木料香味,心中微微一動,起身道:“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