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百戶被殺?
白棠蹙眉:蔡百戶——上回捉了在自家門前鬧事流民的軍爺?
熱鬧的招工處寂靜一片,惶恐漸漸在人群中漫延開來。
全宏認得來人。他神情凝重又客氣的道:“雷大人辦案,東家與我等必定全力配合。”
雷杰唇角輕勾,淡漠的道:“有你這句話,本千戶就放心了。”
他輕輕揮手,下令道:“搜!”
白棠眼見士兵如狼似虎般的沖向桑園四角,心中大怒:這是搜人?
他目光微轉,拱手道:“雷大人辦案,勢若雷霆。今后見了陛下與太孫,我定然要好好夸夸大人的手段。”
雷杰呵的輕笑。心中惱怒至極。蔡百戶是他得力干將,也知他正在算計練白棠。沒想算計不成,自己先丟了性命!
“如此,本千戶多謝練公子了。”
他雖不懼白棠,但他部屬畢竟不知白棠的底細,目光中露出些遲疑。
“大人不必客氣。只是這片桑園之地是陛下所賞。”白棠向天拱手道,“君恩不敢忘。里頭還有我與定國公為陛下備的遷都之禮。各位將士……”他目光微寒,“小心些。”
雷杰瞇著眼睛,與白棠對峙了半晌,不得不道:“聽見沒。小心搜!”
士兵的腳步立即變得輕緩。
全宏忙道:“咱們東家初到北京就遭流民聚眾鬧事。還是蔡百戶秉公執法。不想竟然遇害了。大人,可是懷疑那群流民報復殺人?”
雷杰唔了聲:“流民嘛,最有可能。聽說練公子招了許多流民干活。所以過來查探。”
白棠忍不住問:“蔡百戶是如何遇害的?”
雷杰揚眉一笑:“練公子對查案也有心得?”
“不敢說有心得。”白棠也不客氣,“打過幾場官司,幸好從沒輸過。”
雷杰在馬上附身輕問他:“練公子沒打過人命官司吧?”
白棠面色微變,卻聽搜尋的士兵驚呼道:“大人,河里發現一具尸體!”
雷杰露出驚訝的神情,對白棠歉意的笑了笑,翻身下馬道:“練公子,咱們去看一看吧。”
桑園需水。全宏自是挑選了水源充沛之處種植桑樹。他們忍著心底的驚駭跑至湖邊。果然有具女尸橫在岸上,白棠止了腳步,側過頭不敢多看。
全宏低聲對他道:“雷千戶是來查案的,卻在咱們園子里又發現了具尸體。這事恐怕有些蹊蹺。您要不要叫三爺過來鎮鎮場子?”
白棠想了想,搖頭道:“不。你讓大熊去順天府報案!”
“明白了。”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白棠如今要做的,是攪亂這趟混水!
他行至岸邊,克制住翻滾的腸胃,認真查看了番尸體。天寒地凍,女子身上結了層薄冰。他眉頭緊皺道:“死者應該不到四十。身上的衣衫雖花俏,料子卻普通。右手手腕上有撕傷。看她的皮膚,倒不像是外頭勞作的農婦。大人,”白棠抬頭道,“死者不是新遷來的流民。”
雷杰意外的側頭打量他,心中一時升起些不安:還真有一手!
“手腕上有撕傷?”雷杰審視過后道,“像是指甲拉傷所致。”
“千戶大人!”一名士兵低聲道,“蔡大人的左手指甲里,有血漬!”
雷杰驀地一震,盯著湖面道:“下河!”
寒冬之際下水,士兵的身體怎么抗得住?白棠蹙眉間,已有五名士兵脫了棉衣跳入水中。
白棠忙叫人燒姜湯,取厚棉被備用。
雷杰淡聲道:“我手下的兵,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沒那么嬌弱。”
白棠亦淡聲道:“舉手之勞而已。”
湖泊并不大,最深處不過兩三米。但士兵們也足足搜尋了半個時辰,途中換了趟人下水。終于,有人舉著只小包裹浮上岸,趕緊蓋上棉被還是凍得嘴唇青紫:“大人請看。”
雷杰打開包裹,里頭赫然一把血跡斑斑的小刀!
“大人!”士兵激動的道,“蔡大人就是讓小刀刺死的!”
白棠蹙眉道:“需要忤作驗尸才能確定兇器。大人,還是送去順天府交由府尹大人調查吧。”
雷杰收了小刀,冷冷的道:“笑話。順天府管得到咱們軍部的案子?”
白棠搖頭:“順天府的確管不了崔百戶的案子,但是死者只是尋常婦人。理當交于順天府處置。”
雷杰微怒道:“可她是殺害崔百護的兇手!”
白棠笑了笑:“您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她是兇手么?”
“驗過這把刀,就知她是不是兇手了!”
白棠仍舊搖頭:“一個弱女子,怎能用一把小刀殺死強壯的蔡戶?又怎么逃到外城,淹死在河里?這里頭諸多疑惑,大人。依律,無論她是不是兇手,都應該交與順天府查辦才對!”
雷杰的臉色難看至極:“依、律?”
白棠側頭笑問:“正是。再說此女身份不明、死因不明。順天府即可發出告示招人認尸,也有忤作驗尸。大人若不放心,可與府尹共審此案。”
雷杰吐了口濁氣,強硬道:“軍里的事,還輪不到練公子插手!反倒是練公子,你的桑園發生了命案。依律要封查。待案子了結后,再作處置!”
全宏與白棠齊齊變色:封園?
笑話!若大的桑園若封了,他的織坊、蠶室、雕版作坊豈不是都要停工?
雷杰下令道:“立即驅逐不相關人等,封園待查!”
白棠勢單力薄,阻攔不住。正后悔沒叫徐三來時,耳邊竟響起熟悉的聲音:“練公子。別來無恙啊!”
白棠驚喜交集的回頭望向來人,歡呼道:“鐘大人!”
父母官啊!白棠此刻見到鐘兆陽,只覺他真正親若父母!
鐘兆陽笑瞇瞇的受了他的禮,道:“本官奉命先行赴京接管順天府。沒想到屁股還沒坐熱,就聽聞有人報案。更沒想到,報案的人,竟然是你練白棠。”他瞧了眼尸體,眉尖微蹙,拱手對臉色鐵青的雷杰道:“這位就是雷千戶雷大人吧。”
雷杰抿了抿唇,心頭洶涌如潮。
鐘兆陽來之前,順天府與軍部并駕齊驅。一個管著人口不多的百姓,一個管著龐大的駐軍。但他的出現,卻代表著軍部勢力的退縮——軍部如何能于朝庭對抗?!
他抑下心中的不甘,拱手道:“鐘大人一路辛苦。”
鐘兆陽笑道:“職責所在。”他目光示意,身后的兩名忤作立即至尸體邊檢查尸體。
雷杰邁了一步,又退了回去。
“大人,死者可能是殺死我軍一名百戶的兇手。”
鐘兆陽訝異的挑眉道:“竟有此事?那更要小心檢查了。”
忤作應聲道:“是。”
白棠長長的舒了口氣。有鐘大人在,便如有了主心骨,哦不,那就是抱到了粗大腿尋到了靠山哪!
鐘兆陽見河邊聚滿了探頭探腦的人,有人神情顯然有異。心中微動,問:“有誰認得這名死者么?”
諸人立時低頭,不敢吱聲。
鐘兆陽笑了笑,道:“死者泡了水,模樣有些變化。認錯了也沒關系。不會問罪。”
這般一說,終于有個婦人出列道:“大人,民婦看她,有點像甄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