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空終于等到探監這天,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精神好一些,她沒選深色系,而是特別選了一件米白色的孕婦裙和淺藍色的外套。.org雅文吧
她呆呆的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有些恍若隔世的錯覺。自從回了A市,她的情緒一直不好,過去的事不想記起,可也忘不掉。
就這樣沉重的被壓抑著,她覺得自己已經有了滄桑感,還是滿目瘡痍的滄桑……
人是奇妙的動物,疼痛的時候一度以為自己會撐不下去。可熬過那個時候又會發現,疼久了就變得麻木,而麻木,是復原的第一步。
幾經輾轉,她似乎已經完全接受了事實,即使前面依然看不到陽光,她也要繼續走下去。
收拾好心情出門,就看見本來開車等在門口的康辰軼,盯著她的頭發看了好一會兒,那模樣好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林空空對于他關注發型這一舉動,十分不喜,斜了他一眼,沒好氣兒的說:“看什么看?沒見過美女!”
康辰軼溫潤的眉眼蒙上一層無奈,帶著幾分討好的夸贊:“新發型很漂亮。”
林空空徑直上了車,毫不留情的拆穿:“你真的不適合說慌,我這么眼拙的人都看出露餡了。”
“我從不說謊,這次也是。”
康辰軼說的是心里話,短發雖沒有長發看起來那么漂亮,卻顯得更有朝氣些。尤其是對現在的她來說,這種朝氣顯得格外重要。
兩人一路無話,直到車子駛進A市X區男子監獄。
雖然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來,可觸及到這里還是有些排斥。她總覺得這里有一種無形的東西壓迫著她,所以就緊張的眼睛眨都不眨,處于高度戒備。
“你能把心態放平和些嗎?你現在太緊張了。”
林空空一邊解安全帶,一邊點頭。
依然和上次一樣,由獄警帶著他們走在陰暗的走廊里。真的很陰暗,似乎連光都看不到,只有漫長的路,以及可以侵入人毛孔的陰冷。
只有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膽子原來這么小,她不敢邁重了步子,也不敢大聲喘氣。仿佛就是這樣細微的響動,都會引發一些她恐懼的事。
“別怕,有我。”伴隨著溫和的聲音,一只溫暖干燥的手握了她的,給她冰冷的手傳遞進絲絲縷縷溫暖。.org雅文吧
她抬頭看向身邊的人,他溫雅柔和的笑,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她有一瞬間的失神,因為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不久前,他也是這樣陪著她探監,心里有一股難言的感動,讓她忽然安靜下來,不那么害怕了。
仍和上次的場景一樣,她坐在椅子上,隔著玻璃看見自己的父親,一步一步走向她。
和上次行動遲緩、滿目滄桑的紀忠良比起來,這次她見到的父親安靜了許多,精神卻很好。雙眸雖然沒有以前銳利,卻很平和,很坦然。
林空空眼眸中沁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她平靜地拿起話筒:“爸爸,我來看你了。”
“你瘦了……”紀忠良看著她,溫和地說。
“沒瘦,可能是剪了短頭發,所以顯得臉比較小。”
她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些撒嬌,笑的也像個大孩子,紀忠良心里一暖,很難得的笑了。
“爸爸,你在里面一切都好嗎?”
“還好,你……一個人來的嗎?”
林空空知道他是在旁敲側擊的問,她和白晨風現在的關系,她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就直言回復:“我和他分手了。”
紀忠良的表情有些奇怪,既不是安慰,也不是擔憂。似乎對于他們兩人的關系,他現在的態度是模糊不清的。
是的,他很矛盾,既希望他們分手,也希望他們不分手。
希望他們分手的原因有很多,比如他們兩家糾葛太深,是世仇;比如白晨風性格太過孤傲,不適合做終身伴侶;再比如他們相識的不夠單純,愛情是夾雜在陰謀和算計中的……
而希望他們不分手的原因卻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的寶貝女兒喜歡白晨風,很喜歡,非他不可。
“為什么要分手?”
“我知道了一些事,也想通了一些事,我和他不合適,所以就分手了。”林空空的神情很平靜,沒有一點憂傷,仿佛是在說別人的故事,與自己毫無關系一樣。
“你想要什么生活,都有決定權,爸爸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你能生活得……容易些。”
他的停頓透露出他對女兒的內疚,這么多年,她夾在父親和情人之間,確實很不容易。
林空空被他說的鼻子一酸,帶著點哭腔的說:“您放心吧,我會好好生活的。”
紀忠良沒有過多反應,只目光慈愛的看著她:“孩子是不是快出世了?”
“嗯,大概還要兩個月。”
紀忠良大抵是真開心了,接連著說:“好、好、好,太好了,紀家有后了。”欣喜過后又看著女兒,神情嚴肅:“你一個人養孩子……”
“沒問題的,我從決定留下他那一刻開始,就做好了要做單親媽媽的準備。”
紀忠良連連點頭:“你很堅強,像你母親。”
自從上次林空空問過他,就知道他很愛母親。以前不懂他們這種情感,現在聽他這樣說,就覺得愛情的表達方式有很多種,屬于他們的也許就是把彼此鎖在內心深處。
不提起,不忘卻。
“您還能記起她的樣子么?”
紀忠良的眼神瞬間變得悠長,像是想起很久遠的事,“當然記得,從西湖邊上的相遇開始,就沒忘記過。”
“我也是,不過我記得的卻是她在彌留時候,她說讓我來找你……是笑著的。”
“我有負于你們……這些日子關在這里,有了大把的空閑時間,我總想起以前的事。如果時光能倒轉,我一定不要那些身外之物,就守著你母親和你們姐妹兩個……”
從小有爸爸,有媽媽,還有姐姐,他們一家四口,可以其樂融融的生活在一起,媽媽不用總是一個人偷偷哭泣,也不會總是那么憂傷……
這種生活林空空從來不敢想,因為越是美好的東西,就越怕得不到。她忍不住開始輕聲啜泣:“媽媽如果聽到你這些話,一定會很開心的。”
紀忠良覺得自己說的有些多,她現在這么重的身子,不應該再思慮這些。就催促她:“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快回去吧!”
林空空隨意在臉上抹了抹眼淚,扯出個笑容:“對不起,爸爸,好不容易來看你,沒忍住……”
“我看見康辰軼了,他是和你一起來的?”
林空空回頭,看他就坐在不遠處,又轉過頭對父親說:“嗯。”
“能給我幾分鐘,讓我和他說幾句話么?”
林空空用怪異的眼神看著父親:“你和他有什么好說的?”
紀忠良不說話,只眸光溫和的看著她,林空空被他看得一陣心虛,只好不情不愿的回頭對著康辰軼說:“你過來,我爸爸要和你說話。”
本來姿態悠閑坐著的康辰軼,一聽她這樣說,姿態端正的坐起身,一副很嚴肅、很正經的樣子。
林空空看他坐那不動,又催促:“是讓你過來聽電話,你傻坐著干什么?”
康辰軼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腦袋有一瞬間的短路,好像犯傻了。這時他也顧不上形象,只能忽視她一臉嫌棄的樣子,巴巴湊上前去聽電話。
林空空不情不愿的把座位讓給他,自己站到旁邊。
康辰軼接起電話,禮貌的叫了聲:“紀叔叔。”
林空空不知自家老爸怎么看這聲“紀叔叔”,反正她是覺得怪怪。不過轉過來一想,以前他都是叫“紀總”,如今父親身陷囹圄,再這么稱呼就有諷刺的嫌疑,論年紀輩分叫聲“叔叔”倒也不奇怪。
紀忠良對著康辰軼的時候就沒有剛才的溫和了,語氣更算不上和善:“康少爺,我記得我之前找你談過關于我女兒的問題,當時你是拒絕的,你現在又和她走得這么近,是什么意思?”
康辰軼沒有因為他的咄咄逼人而惱火,只微微側頭看著林空空,溫和的說:“我們有些私事要說,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林空空雖然不知道父親剛才說了什么,但透過玻璃看他的神情,應該是語氣不善。康辰軼非但不惱火,還讓她回避,說的她好像是個外人一樣,雖然不情愿,卻也不好賴在這。
林空空一離開,康辰軼就態度恭敬的回復紀忠良:“過去的事情就不說了,現在我很確定我喜歡她,也很確定我希望她幸福,所以,您不用有什么擔憂。”
“她是我唯一的掌上明珠,之前已經受到很多傷害,以后,我不希望她再所托非人。如果你不能給她幸福,就離她遠一些,別來招惹她。”
康辰軼無奈苦笑:“即便我想給她幸福,她也不肯給我機會,她……是個癡人。”
紀忠良雙眉緊蹙,眼眸如電:“你這話什么意思?”
“就是您想的那個意思,她沒從那段感情陰影里走出來,甚至依然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