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他們的話,林空空的腦袋里充斥的都是,報紙和新聞的一些報道:什么紗布或是別的東西被留在腹腔內……一時之間又有些害怕。
可她知道,她的孩子已經出世了,是她給白晨風孕育的孩子。想到這個,她誠惶誠恐的一顆心,漸漸安定下來。
整整十年還多的光陰,林空空期盼這一刻不知期盼了多久。接著她聽到一陣響亮的哭聲,像是就在耳邊,又像是離得很遠。
然后又有一道哭聲響起,沒有之前的那個聲音大,兩道哭聲此起彼伏。她的兩個孩子終于都來到世間,她一直懸著的心終于可以放下些。
那一瞬間,她明顯感覺到自己有流淚的沖動。她想看看她的孩子,很想很想,求生的欲望變得特別強烈,從未有過的強烈。
接著就是水龍頭放水的聲音,她想,一定是醫生們在給新出生的寶寶洗澡。不知他們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會不會害怕?
“恭喜你,生下了一對龍鳳胎,是哥哥和妹妹。”負責給寶寶洗澡的護士,聲音也因為新生變得愉快。
“他們……都還好嗎?”她的聲音輕飄飄的。
“不足月,又是雙生子,體重偏低,一個1.4千克,一個1.3千克。”
林空空此時的腦子反應有些慢,想來兩個孩子的體重竟然還不到三斤,就又焦急地問:“那他們……”
醫生似乎明白她在擔心什么,安撫:“放心,咱們醫院的新生兒科很權威。曾經有一位肌瘤的患者,剖出0.89千克的小男嬰,如今那孩子都七八歲了,很健康。”
聽她這么說,林空空也依然還在擔心,護士輕嘆了一口氣:“你的心臟不好,別想那么多,一切都交給我們,我們是醫生。”
“能讓我看一看他們嗎?”林空空費力的說,其實她害怕的是,如果她撐不過去,卻連孩子一面都沒見到,那才是最大的遺憾。
兩名護士把孩子抱到了她跟前,她看到了兩個小小的,皮膚皺巴巴的寶寶。他們真的太小了,包裹在淺藍色的被子里,像兩只可愛的小精靈,那細細小小的模樣,似乎大人的一只手掌就能承受住。
她微微笑了,想伸手摸一摸他們,卻發現手指也不受自己控制。不過能看一眼她已經很知足了,也不知是情緒放松,還是怎樣,只感覺困意襲來,她想睡一會兒。
“你不能睡,這個時候一定不能睡,聽得見我說話么?主任!主任!”這噪雜的聲音一直在她耳邊回蕩,吵的她睡不著,她小聲地說:“別吵,我就睡一會兒,一會兒……”
然后就是許多人都在說話,七嘴八舌的。吵得厲害了,她想睜眼,可怎么努力都睜不開,周圍的一切似乎已經離她越來越遠……
時間因為等待而變得漫長,白晨風覺得這短短的時候,卻仿佛已經過了很久,門被打開,兩名護士推著保溫箱出來。
他知道那是他們的孩子,那么瘦弱的她,真的為他生了兩個孩子。他們那么小,比起許晴空和姜洋的兒子要小一倍。
他們安靜的躺在小小的保溫箱里面,皮膚上還有不少的紅血絲和細小的白皮,甚至是有些透明的。他們皺皺巴巴,與印象中白白胖胖的嬰兒,大相徑庭。
因孩子太小,所以并不能看出來長的像誰,可他就覺得他們弱弱小小的模樣,像極了林空空。
白晨風顫抖的手隔著玻璃摸了摸孩子的小腳丫,出口的話卻是問她:“大人怎么樣了?”
“昏厥,正在急救,孩子體重太輕,要放到新生兒病房里,您先讓讓吧!”
昏厥?白晨風明顯感覺自己的心一窒,然后就像死灰一樣,毫無生機。不知是痛的太久還是怎樣,反正他是沒了知覺。
就連孩子被推著從他身邊經過,他都沒再回頭看一眼。他把自己完全封閉起來,似乎與這個世界已經毫無關系。
康辰軼知道此時的他很脆弱,想安慰一下他,卻發現,自己也不想說話,也想把自己封閉起來,與世隔絕。
手術室的紅燈驟然熄滅,主刀醫生和一助并排走了出來。白晨風看著他們,不知道他們會告訴自己一個怎樣的消息。
“患者需要轉到重癥監護室,哪位是家屬來下我辦公室。”
白晨風身體僵了僵,最終確定她說了什么,他木然地問:“她……沒事了?”
歐陽淺夏看著眼前這個風采絕世的男子,一針見血:“怎么可能沒事,心衰四級,即便是讓她在醫院中渡過,最多可能也只有三個月左右的壽命。再有下一次病發,誰也救不了她。”
“心衰四級?”白晨風作為一名工科生,對這些情況多數還是了解的。他身子依然筆直,一雙眸,死死地盯著歐陽淺夏,仿佛她是什么會吞噬人的怪物。
這時林空空被推了出來,氧氣罩覆在她蒼白的臉上,一雙眼緊緊閉著,毫無生氣。
她的發亂了,白晨風顫抖的伸出手,想替她整理整齊,可推著她的人并沒在他身邊逗留,他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她真的是心臟病么?”康辰軼似乎依然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醫生。
“對,先天性遺傳心臟病。在心衰程度一級到二級,可以保守治療。可她妊娠了,心臟病患者是不可以有孩子的,太危險!”
“還有什么辦法么?”
“如今的情況只能進行心臟移植,以她的身體狀況評估,這項手術成功的機率和術后康復情況都不算樂觀。”
心臟,是人身體最重要的器官,即使是尋常人也知道,心臟移植本身的風險就很大,況且術后康復情況還不樂觀。
“沒有別的辦法了么?”白晨風問。
歐陽淺夏雖然為這么個年輕生命,需要經歷的折磨感到同情,只是,她已經習慣了生老病死,很簡單直白的回:“沒有。”
看白晨風和康辰軼都沒回復,她繼續陳述事實:“人心是最復雜的東西,所以手術難度很大,風險也很大。”
白晨風想到死在手術臺上真正的紀蒙蒙,又想到她因心臟病去世的母親,驚懼:“如果不做會怎樣?”
“不進行手術她的心臟會自然衰竭,直至死亡,而且這個過程也不需要太久。”
心,泛開疼痛,白晨風能回憶起來的,都是她笑靨如花的樣子。她那么美好,為什么會重癥纏身?要需要多少勇氣才能面對?又經歷了多少外人所不知的坎坷和無奈?
“術后是否可以和正常人一樣生活?”康辰軼現在頭腦還算清醒,都是在為她以后打算。
“即使能平安渡過手術,術后還是會有排異反應,隨時可能要了命,即便恢復良好,也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樣了。”
歐陽淺夏對于他們兩人的沉默,見怪不怪,依然復述著:“所以,不到無法控制的末期,醫生是不會建議心臟移植的。難度高、風險大、臟器來源……這些都是很棘手的問題。只是,再大的風險對現在的她來說,也算是一線生機。”
白晨風蹙眉,大腦機械緩慢的消化著歐陽淺夏的話。最后發現,現在也只能盡快進行心臟移植,手術雖然兇險,卻還有一線生機。如果他不肯承擔手術風險,就注定要失去她。
“我同意。”他冷著聲音說,眼底暗黑無神。
“我這就去安排,預約臟源,這是比較稀缺的。她現在需要盡快進行手術,多拖一刻,她就多一分危險。”
白晨風沒說話,只面色冷然的拿出手機,撥通了李元朗的電話:“我在市醫院,蒙蒙需要心臟移植,你找人溝通一下,我要馬上得到臟源。”
線那頭的李元朗大概是被他的話驚住了,久久都沒回復。
“你現在就安排人過來吧!”白晨風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他這邊剛掛了電話,李元朗的電話就打到了康辰軼這里,康辰軼也無暇思索,這位神通廣大的李少爺是怎么知道他在的。只把大致情況,跟他說了一下。
李元朗聽了之后,大抵是真的著急了,沒幾分鐘就沖到了市醫院。三步并作兩步的走到白晨風身邊,氣喘吁吁:“我已經電話找院方談過了,最快也要后天才有,如果情況實在著急,我在想想別的辦法。”
“什么辦法?”白晨風冷聲問。
李元朗附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了些什么,白晨風蹙眉,搖了搖頭。在他心里,她永遠是最美好的,是獨一無二的。
他不會讓她接受一個死刑犯的心臟,因為人們常說相由心生,他怕一顆暗黑的心,會吞噬掉屬于她的美好。
“后天院方安排的那個,把背景查清楚。”
“知道你肯定在意,我已經讓人把資料拿過來了。”
他話音剛落,就有一個一身黑西裝的人大步流星的過來,先是態度恭敬的和白晨風打了招呼,又把東西遞給李元朗,然后才退到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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