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林空空平穩地渡過了衰竭期,院方宣布可以回家靜養了。這個消息,對已經在醫院住了整整一個月的兩人,無疑是一件特別值得欣喜的事兒。
就連一直病殃殃的林空空,聽到能出院可以回家了,眼睛都變得亮晶晶的,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為了安全起見,病人都要住在醫院,但是醫院確實不是一個養病的好地方,只會讓人的心情變得更晦澀。
白晨風性子清冷,不喜熱鬧,家里傭人本就不多。如今為了能讓林空空安心靜養,事事都準備親力親為,傭人又減了一些,偌大的白宅,顯得分外冷清。
林空空卻不覺得悶,因為白晨曦在對著她的時候,就像個小話嘮一樣,一個人能趕上好幾個人。
林空空在她的話語里,聽出了少女初初喜歡一個人的味道,是那種甜甜的、很在意、很依賴的感覺。她沒有過多的打聽,因為她知道,白晨風會替他妹妹選一個最好的人,絕對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時光安然,出院后的日子愈發長久,白晨風卻發現了她的一些變化。或許他的蒙蒙,因為這場手術,真的受到了很多傷害。
她變得小心翼翼、變得疏離而獨立,甚至從來不會象以前一樣粘著他撒嬌了。她的身體真的非常虛弱,整個人都是冰冰涼涼,毫無溫度的,一人的時候,她會露出那種惶然又憂傷的神情發呆。
他知道她是想孩子們了,他已經在和院方溝通,兩個寶寶的情況都很穩定,最近幾天應該就可以出院了。可他不知為什么,她對他總是保持著疏離,甚至有些避他如蛇蝎。
夜晚,同床而眠,卻是各自睡各自的,衣角都未沾上半分。不是白晨風不想越雷池,而是自己只要稍稍靠近她,她整個人就會瞬間僵硬,變得十分不自然,他怕擾了她休息。
這晚,一如往常,月光透過紗簾清清淡淡的,給人帶來一絲冷意。
白晨風小心翼翼的展開手臂,輕輕地攬了她,她似乎略有所覺,下意識的蹙著眉,迷迷糊糊的睡夢中還用手捂了自己的衣領。
白晨風蹙眉,被她的動作刺得心一疼,替她拂開額前的碎發,低頭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輕聲道:“蒙蒙,你乖,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也許是他的溫柔軟語安撫了她睡夢中的不安,她放松了下來,身子綿綿軟軟的靠在他的懷……
初晨,陽光明媚,林空空悠悠然醒轉,這一覺睡的極沉,是手術后少有的休息極好的夜。
身邊的人也還睡著,一雙長臂把她攬在胸前,她輕輕動了動,想從他的懷里掙脫出來。
“睡醒了?”他的聲音帶著晨起的暗啞,還有濃濃的睡意。
“嗯……”
“再陪我躺會兒。”
“你……你一個人睡吧!我去刷牙。”
白晨風微嘆一聲,聲音還是啞啞的:“這么多天,我總算睡了個安穩覺,再陪我一會兒。”
“可是……我睡醒了,你自己睡吧!”
白晨風像是沒聽到她的拒絕,依然緊緊抱著她,她無奈,只能耐著性子提醒:“你能不能放開我?”
他睜了眼,迷蒙的睡意遮掩了他眼中的寒氣,看起來有些呆萌,與平時清冷孤傲的人設大相徑庭。
“出院后你為什么這么排斥我?”
林空空被他質問得一呆,他這跳躍的思維讓人十分難以理解,前一刻還在說睡覺,后一刻就又扯到了她對他的態度上。
“我沒有。”
“你有。”
“沒有。”
“沒有?沒有你碰都不讓我碰一下?我們幾時生分到這樣了?”
林空空一時語塞,想了一會兒才道:“醫生說我們兩個月之內不可以睡在一起。”
白晨風擰眉看她:“我記得醫生的原話可不是這么說的。”
林空空知道他是故意的,可又不知自己該從何反駁,支支吾吾的道:“你……你……”
“我什么?我清楚的記得醫生說的是,剖宮產后兩個月之內不可以同.房,可沒說不可以睡在一起,難道你擔心我會對你做什么不.軌之事?”
“不是,我……”
“我現在很清楚你的身體狀況,絕對不會有一點兒逾矩,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林空空不知他說這話是真是假,還是有意再試探她,隱隱覺得,自己這時候話說的越少越好。
白晨風見她不語,依然是有些賴皮的攬了她,聲音低沉暗啞:“蒙蒙,我怎么惹你了?嗯?”
“沒有。”
“那是我做錯什么了?”
“也沒有。”
“那你告訴我,你最近這樣反常是為什么?”
“我只是……只是不太舒服,所以……”
林空空是個實誠的孩子,本來就不善于撒謊,想為自己找個隨意搪塞的借口,竟是這么難,尤其是在他的眼皮底下。
他的眼睛一片明澈,似乎對她心里想的事情很篤定,現在不說出來,也只是等著她自己認錯。她心虛了,慌亂不知所措的低頭。
白晨風看著她,眸光溫和,竟是很少見的溫柔:“不管你變成什么模樣,完美或是有缺憾,在我心里,我的蒙蒙永遠是最美的。
我不嫌棄你身上的疤,因為在我看來,那是勇敢的象征,就像鳳凰涅槃重生,不是毀滅,而是為了可以更好的存在。我請你自己不要嫌棄它們,好么?”
林空空的心,“倏”的一動,就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甜甜澀澀,又欣喜,又憂傷。
欣喜的是,她終于等到了他的這句話,自己這滿身的傷口,自己都嫌棄,他能不在意,這該是多深厚的情誼。
憂傷的是,她的傷疤會永遠印在她的身上,還有她這幅病體,對在意她的人來說,永遠都是無窮無盡,無休無止的折磨。
“雖然渡過了危險期,可我的未來還是要面臨著很多危險,我一輩子都擺脫不了自己是個病人的事實。”
“我不在意!”白晨風厲聲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短短的幾日,我也甘之如飴。”
“可我的心臟不會一勞永逸,我只能讓你擔驚受怕,讓你連個安穩覺都不能睡。”
“你都知道。”
林空空鼻子一酸,眼中的淚水在凝聚,她努力壓下,聲音有些顫抖:“我當然,知道,從我做手術的那一刻起,你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甚至是徹夜不眠。我知道你是怕我有什么閃失,怕我在你還沒意識過來的時候就離開人世,怕你不能送我最后一程,怕我孤獨……”
“我很在乎你,你知道么?在乎到沒了你我會活不下去,因為生活對我已經失去意義。
我一生孤獨,從母親離開那一刻起,我就失去了愛人和被愛的權利。即便找回晨曦,可這么多年來,我依然找不到歸屬感。
我不知是因為童年和蒙蒙相伴,還是因為我確確實實很愛你,家的感覺,從來都只有你能給我,我也只愿意你給。”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眸平靜的看著前方,卻仿佛沒有焦距般黯淡,是與他年紀不符的孤寂和蒼涼。
林空空的心臟驟然一緊,她清楚,這是心疼的滋味。她不舍得他難過,不管他們之間發生過什么,也不管他對她做了多過分的事,她都希望他好好的。
想到這里,她本來僵硬的身體在他懷里漸漸柔軟,十分乖巧地伏在他的胸前。
白晨風抬手輕撫著她細碎的短發,胸口那冰封多年的情感逐漸融化,化成了一泓春水,緩緩流淌,又軟又暖。
“那你答應我,以后要像看待正常人一樣看待我,不要總那么緊張,不要連覺都不敢睡。如果你一直這樣,我會覺得我帶給你的只有擔驚受怕,那我就沒法保持一顆平常心。”
白晨風伸手輕輕劃過她的五官,眷戀又纏綿,聲音也愈發溫和:“蒙蒙,你在我身邊,即使我睡不著卻也不覺得累,內心更多的是安定。如果你不在我身邊,我即使在睡夢中,也依然覺得痛苦。
現在返回去想,我都不知道你離開的那三年,我是怎樣熬過來的。酒精、安.眠.藥、放逐……我用了許許多多的手段,卻還是忘不掉你。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深情的人,也不想成為那樣的人,可心卻不由我控制。
答應我好嗎?
不管這顆心臟能用多久,不管我們能相守多少時光,我陪著你,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去數。
而且我們還有兩個可愛的孩子,用不了幾天他們就可以出院了,我們一家人會一直在一起。”
話都說的這樣直白了,林空空已經沒有了可以拒絕的理由,也不想拒絕。她伸手攬了他的脖頸,臉頰貼在他的下巴處,就像以前很多日子一樣,依賴的伏在他的懷里。
“小白,我答應你,以后不再胡思亂想,和你一起,和孩子們一起,能活多久就幸福多久。”
“好……”白晨風緊緊攬了她,這些年多少個失眠的夜,他就想像現在這樣,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
本書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