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清侯府景致十分精美,連地面石板上的紋路都格外特別。看樣子肖柏舟是把嵐陽王的金銀揮灑到這里,建造他的樂園。選的婢女奴仆,身姿容貌皆如這懸清侯府的景似的。
“江公子,侯爺在前面。”婢女不知何時停下腳步,等待著江一青回神。停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側身提醒道。她見江一青朝廂房望去,垂頭躬身退了下去。
江一青回過神來,身邊已無人。他順著婢女所說的方向走去,遠遠的聽到里面傳來的絲竹聲,走進一看三五個舞姬正扭動身姿。軟榻上的肖柏舟半靠著軟墊,一臉的享受。
看到這里,江一青頓時沒了要幫肖柏舟的想法。這廝渾身上下,明顯沒有一處在怕的。便是九首蛇,也擋不住他享樂。江一青頓覺自己被耍,準備與林云根他們一起離開侯府。
剛轉過身去,就聽到肖柏舟薄弱的聲傳來。“既然來了,又為何要走。江兄莫不是看不上我這副殘破的身軀,要棄我而去。”
江一青正想說應和言是。直到肖柏舟可憐兮兮的眼盯著他,江一青才把話吞進肚子里。
明知肖柏舟故作可憐,他仍于心不忍。心軟這種東西,要不得。尤其是面對人面獸心的肖柏舟時,任何的同情心都顯得滑稽與可笑。若不是交情過深,江一青還真不打算管此事。
如今木已成舟,再無反悔的可能。江一青無奈邁過門檻,走進廂房。郁悶的繞過舞姬坐到肖柏舟身旁,端起茶壓著神。他不太滿意自己的心軟,心情就如當初收養葉楠時般別扭又不可奈何。
天底下很多東西說不清、道不明,江一青并不打算在此功夫上鉆牛角尖。
肖柏舟見江一青走進,心情大好的瞥了眼偏坐的人。他見江一青置身事外,慵懶的問:“你怎不抬頭看一眼?難道她們姿色過差,瞧不上嗎?”
婢女扶肖柏舟坐起,躬身望著中央跳舞的人。她收到肖柏舟的眼色,轉身把雜七雜八的人帶了出去。廂房內霎那間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江一青與肖柏舟的沉默。
關門聲響過后,江一青才緩緩放下茶杯。他一改剛才的懶散,正襟危坐的道:“我留下幫你,并不意味愿意收拾你的爛攤子。我想,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呵呵,別急嘛。等到事情解決了,你想知道的,我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肖柏舟臉上柔弱的病態消失,似是從未打算告知江一青來龍去脈。賣關子這種事,他做的順手。
肖柏舟唯一怕的是,江一青了解來龍去脈會撒手不管。這對他而言,猶如滅頂之災。
九首蛇的道行如何,肖柏舟不清楚。畢竟當初他只記得跑路,哪里有心情試探。其實,肖柏舟也知把江一青拉下水顯得不道德。可他所認識的精怪中,唯江一青的道行高深。
雖說及不上九首蛇,但他們加在一起,勉強有勝算。要是他一個,絕對不行。這時候,沒用的良心跑出來。真是太不合時宜了。他避開江一青的眼光,笑的活像妃子身邊的太監。
江一青眸里是諂媚的肖柏舟,看的他一陣惡心。一巴掌蓋在肖柏舟的臉上,將其推開。
此事絕不簡單。始末江一青不好奇,但也不打算放過肖柏舟。江一青輕笑著收回手,后一臉為難道:“我既能解你的酒,楠兒的自然也能。你要不說清楚,我怕是愛莫能助了。除去嵐陽之外,我們還要去很多地方要去。你知道的,人的壽元并不長。”
肖柏舟不解的看向江一青,不明白江一青為何把一個小姑娘看的如此之重,畢竟天底下比葉楠可愛嬌俏的姑娘數不勝數。他起身站到江一青面前,尤為不喜江一青那副“有話快說,別耽誤我時日。”的神情。說倒是能說,可是總覺的有些難以啟齒。
如此,愣是擺出猶豫糾結的神情,重新握起拳在江一青面前徘徊。欲語還休,走走停停。每當他準備說出口時,都停下來認真的看江一青。他實在過不去心里的坎,又接著走個不停。
一來一回,看的江一青有些暈。
江一青清了清嗓子,拉住徘徊在眼前的肖柏舟。弱弱的認為可能、或許、大概九首蛇是受傷害的一方。想到這里,江一青被自己的想法嚇到,快速將眼里的詫異收起。
不可能,怎么可能!就肖柏舟的尿性,天大的膽子也不能去送死。他想要問,實在問不出口。彈指一揮,將門窗打開。房里太悶,以至于讓他做出不正常的判斷。
寒氣從門窗奔涌而出,蔓延到廂房里的各個角落。暖爐弱弱的抗衡,很快敗下陣來。
肖柏舟欲言又止的偷看江一青,壓著性子坐回軟塌。他,他真的開不了口。便是眼前是江一青,他也不能坦然說明。怎一到關鍵時刻,羞恥心就開始蔓延。
江一青端起茶杯還沒到嘴邊,又匆匆放下。受到影響的,還有他。茶杯落到桌上,杯蓋與杯發出悶悶的相撞聲。他索性不糾結,旁敲側擊的問:“當真沒做傷天害理之事?”
“注意你的言行,本侯行的端坐的正。雖不說是個君子,但也絕不是小人。”肖柏舟聞言有些跳腳,激動的站起身來反駁。在江一青眼里,他是多不恥的妖。
江一青見肖柏舟情緒起伏略大,接著打趣道:“別激動,有話說話。柏舟啊,你確認對方是九首蛇。會不會是你老眼昏花,自我臆想?”
肖柏舟這回不跳腳,直接把江一青扔出廂房。江一青扶地而起,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準備進去繼續探討,抬眼卻見門窗緊閉。守在一旁的婢女先是一驚,而后躬身不敢看江一青。
溝通,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橋梁。肖柏舟用腳踩斷橋梁,江一青只好另尋他法。江一青不介意旁人看他的眼神,唯怕肖柏舟再一沖動,出來找他“理論”。于是,他灰溜溜的跑了。
果不其然,江一青剛一離開,肖柏舟就從房內走出。左右不見江一青的身影,氣呼呼的站在原地。胸口堵著一口氣,非得找到江一青才能釋放。
肖柏舟記得江一青住在的院子,整了整衣領抬腳就往梅院走去。腳步剛到大廳,就看到另個讓他頭疼的人。他只想做個閑散侯爺,關于別人的二三事,真的不想聽也不在乎。
“肖叔,你得幫幫我。”吳明恒一進侯府便碰上肖柏舟,直奔著肖柏舟而去。沒等吳明恒走近,他身后的妃子也跟著出現。肖柏舟的臉,此刻已是鐵青。他無奈的進了大廳,有一眾妃子在,干嘛非要找他。令肖柏舟意外的是,兩人手挽手走進,一副感情甚佳的模樣。
哦,這就有點意思。
“肖叔這是要去哪?”吳明恒松開妃子的手,入了座。婢女送上熱茶,躬身候在旁。他從肖柏舟的面容上看不出所以然,心下有些忐忑。所求之事,不知能否如愿。
肖柏舟聽到開場白,無奈的按了按太陽穴。實在是想不出什么來推脫,只得保持沉默。
吳明恒大著膽子,小心試探道:“雖說肖叔是個閑臣,但在父王那兒還是有些分量,有些事不得不有勞肖叔幫忙。”
……,肖柏舟怎就的如此別扭。他耷拉著臉,氣到睜不開眼。吳明恒也真是,什么叫閑臣?會不會說話!這是有求于人的態度嗎,還想不想讓他幫忙?
“有話直說,別繞彎彎。”肖柏舟平復完心緒,抬眼看到二王妃正崇拜的望著吳明恒,心里愈發的不好受。怎么到他這兒,就成了慘兮兮,自我臆想了。
“父王近日要整治國風,大興土木。四處搭建臺子,以供歌舞表演。希望肖叔幫明恒勸父王。旁人所言可能會遷怒父王,可肖叔深得父王的心,自是不會。若是肖叔肯言語一二,父王指定會考慮。”二王妃把茶杯送入吳明恒手里,笑道。
吳明恒默言認同自家妃子的話,看向肖柏舟的目光變得熾熱。
“我倒以為挺好的啊。”肖柏舟看兩人一唱一和,故意繞開他們的話。心中越發的郁悶,
看不得兩人情深意重。本就孤家寡人的他,更顯可憐。
連江一青都有個流螢妹妹,他——腦內忽然閃現出九首蛇。肖柏舟后怕的抖了抖肩,一陣的惡寒。他莫不是瘋了,魔障了,竟會想到九首蛇。
吳明恒以為肖柏舟是怕得罪王上,故而被殃及。貪戀金銀權貴,他也能理解。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他安撫性的拍了拍王妃的玉手,起身對上肖柏舟視線看到對方眼里的不安。
吳明恒挺直腰板,眸里是少見的認真起來,義正言辭:“肖叔勸諫,不似戰場廝殺,何必畏首畏腳。相信肖叔即便說了,父王一定不會怪罪。我嵐陽多年來大興舞樂,非但不見消退反倒愈演愈烈。長此以往,怕是離改朝換代不遠。若是嵐陽被滅,肖叔的閑散侯爺也坐到頭。居安思危的道理,肖叔不該不懂。”
“你這孩子那么較真干嘛,本侯又沒說不去。近日府上多事,改日再去勸諫。”肖柏舟擺手示意著,開口制止準備說話的二王妃。若他再不說點什么,便要被他們夫妻的唾沫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