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恒見好就收,拉著自家王妃告辭。場面的話,肖柏舟聽膩了。等到大廳剩他一人時,重重的嘆息一聲。眼下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難應付,與九首蛇約定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莫名的忐忑,甚至帶著一絲期許。摩拳擦掌的,準備一戰。等待是最煎熬的時期,如同頭頂懸著一把刀,繩子一點點的被割斷。他動彈不得,隨時等待著意外的來臨。
幸好的江一青自動送上門來,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松開這條大腿。便是死,也有個伴。
肖柏舟認為侯府不再安全,結界最多能擋住比他道行淺薄的精怪。傳聞九首蛇是天地間道行最為厲害的一位。當年他的所作所為,無疑是作死。坐立不安的肖柏舟,匆匆離開大廳直奔梅院。當他再見到江一青時,一股腦的撲了上去,安全感嗖嗖往上飆。
江一青站在院子里,曬曬陽光。不知從哪里鉆出來的人,緊摟著他的腰間。虧得周圍無人,若被人看到,他就是有幾張嘴也說不清。手邊推著貼著自己的龐然大物,邊低頭望去。
待江一青看清對方是誰后,努力的想要把肖柏舟拉開。這廝,卻像牛皮糖似得黏人的厲害。肖柏舟這是改變策略,誠心來惡心他。他臉色發沉,嫌棄道:“我不喜歡男人,起開。”
“正好,我也不喜歡男人,我只喜歡你。”肖柏舟自動忽視江一青臉色,整個人靠過去,摟著江一青的胳膊樂道。他沒皮沒臉的讓江一青寒意,完全對他束手無策。
要說肖柏舟平生一大樂事,就是看江一青膈應的臉上。現在的江一青有過之無不及,這對肖柏舟來說簡直是種享受。若現在周遭無人,他定然叉腰仰天大笑。
肖柏舟不敢做的太過,萬一江一青惱兇成怒甩袖走人就得不償失。他挽過江一青的胳膊,忍笑忍的很辛苦。路過婢女看來,愣神過后匆匆離開。江一青擺脫不了,無奈的望天。
天藍的透徹,淺薄的云霧飄在上方。亮的晃人眼的太陽,散發的光溫暖的不像話。冬季里固有的寒風,一一收斂躲在墻角。要是忽略身旁的某人,該是多么美好一天。
葉楠若是在,指不定又要借此問他一堆奇奇怪怪的問題。比起現在,他更愿意回答那些有的沒的的問題。
“一青哥哥。哈,流姑娘可是這么喊你的?真是肉麻。”肖柏舟學完流螢的話,仰頭大笑。粗獷的笑聲與剛才柔聲細語截然相反,聲傳到江一青的耳里變作額頭上隱隱顯露的青筋。
江一青一把拉開肖柏舟,將其扔到院中央,嫌棄道:“滾。”
語畢后,他拍了拍剛才肖柏舟碰到的地方。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多洗幾遍澡,把身上的雞皮疙瘩去掉。走進房內的江一青,清楚的聽到院里傳來肖柏舟的笑聲。
此刻,江一青很后悔自己的決定。很想去找流螢他們,或者干脆離開嵐陽國。他走到床榻邊,盤腿而坐閉目養神。兩耳不聞窗外事,修身養性的打坐。
熟悉的氣息落在身邊,江一青也未曾睜眼。
肖柏舟唇角都要勾到耳邊,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有多好。身穿的鶴紋藍青袍,玉帶緊束著腰間。半身躺在床榻上,露出腳上的黑靴。原來滿是病氣的面上現下格外的精神,眼眸里的笑幾乎要迸發而出。為討好江一青,緊閉著唇不作打擾。
如此,七日。
江一青仍端坐床榻,閉目打坐。肖柏舟倒是自在,命人改了房子的格局。該吃吃,該看歌舞看歌舞。除了與江一青寸步不離,一切照舊。可他知道,繩子即將割斷,刀很快要落下。
天逐漸往黑藍過渡,梅院燈火通明。肖柏舟一如既往躺在軟塌上,聽著絲竹賞舞。燈罩里的燭火搖搖曳曳,翩翩起舞的舞娘與奏樂的樂師相繼倒下。霎時,舞停樂斷。
強大的氣息從頭頂襲來,一點點的吞噬著江一青與肖柏舟的氣息。該來的,總歸要來。
肖柏舟偷瞄著正襟危坐的江一青,大起膽子,冷笑一聲道:“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話音剛落,門“啪”的一聲打開。嚇得肖柏舟往后一縮,手扶著塌順聲望去。
一條黑的透亮的蟒蛇,依附著門爬到榻前。它吐舌聲極大,大概是因為九個頭一起才顯得突兀。肖柏舟咽著口水,身體止不住往后縮了縮。有江一青在,他們一定能揍得過九首蛇。
他的想法很多,可惜他現在身體已是動彈不得。只好瞪著大眼,狠狠的盯著眼前的九首蛇。一旁的江一青被對方壓迫的喘不過氣,眼睜睜的看著九首蛇搖晃著腦袋變作與他們一樣的人形來,它的樣貌真不知該稱之為英俊還是貌美。
似乎,都不妥貼。
發黑的綢袍上繡著九條金色的大蛇,恍惚的看到蛇形在衣服上來回爬行。披散的黑發直達腰際,揚眉往上挑的厲害,眉心中央的圖案是金色的蛇信子。柳葉眼中似有條紅蛇,圍著眼珠一圈圈的繞,鼻下的唇紅艷的厲害。
它的皮膚很白,卻不是那種病態的白。蹬著金色的長靴,步步的逼近肖柏舟。
“一青哥哥,救我。”肖柏舟臨死之前不忘惡心江一青一把,他是真的很害怕九首蛇一口把他吞了去。想他貌美如花,今日就要喪命于此,真是心有不甘。上天,太不公平了。
同位修道之靈,何必如此趕盡殺絕。
九首蛇走到塌邊停了下來,地面上飄起冷氣來,悄然結冰往上攀。四周被覆上冰,蔓延至房頂。它順著肖柏舟的目光望向江一青,伸出手指輕輕的戳了戳江一青眉心,怔怔的望著江一青。指尖一暖,納悶的低頭看向指尖。
江一青壓制住騰騰往上升的寒意,下了床榻擋在肖柏舟身前。攤開的掌心握了把木劍,一言不發的望著九首蛇。這一刻,他是做好了同歸于盡的打算。
四面八方而來的壓迫感,讓江一青清楚的知道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瞇起的眼眸,隨時準備出擊。無論九首蛇何等的厲害,他都不打算讓肖柏舟在他的面前被帶走。
九首蛇似是注意到眼前的殺氣,抬眼對上江一青的雙眸。她不解的歪著頭,九個腦袋動搖西晃,發出聲沙啞的男女兩聲:“你走,他留。”
“江一青!”肖柏舟不再玩鬧,跳起身來按住江一青的肩,聲拔高道。他橫了眼九首蛇,動手就動手,怎么還帶放水的。他奪過江一青手里的木劍,使出三成的靈力劈向九首蛇。
九首蛇不躲,直直的挨上。高蹙的眉間,填滿著不解。亂砍一通的肖柏舟,耗盡力氣仍舊不能傷及九首蛇絲毫。或許,他也就沒打算拼盡全力。心里的虧欠,總占于上方。
江一青算是看出來了,他們顯然都沒有想要將對方置于死地。偏偏都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態。當然,他指的是肖柏舟。九首蛇完全沒必要,它正直愣愣的望著肖柏舟。即不打算動手,也不打算收手。
情勢有些僵硬與尷尬,尤其是作為被動一方的他們,全然不知九首蛇何意。
肖柏舟把手中的木劍一扔,瞪著眼前的九首蛇,冷笑道:“非要我死你才肯罷休,是吧。”
九首蛇并未回答,只是默默的將目光移到江一青的身上。無形的驅趕,讓江一青很是為難。可離開,又顯得不近人情,有失道義。呵,他對肖柏舟講什么人情、道義,才叫奇怪。
當江一青剛要移腳,后一秒腳前就插了把劍。他轉頭看著瞪著他的肖柏舟,進退兩難。
九首蛇袖中飛出一條鐵鏈,把江一青與肖柏舟緊緊的捆在一起。許是它等的不耐煩,拉著鐵鏈的另一頭飛出廂房。消失在漫天的黑夜中,梅院又恢復如初。
肖柏舟與江一青面面相覷,窘迫的兩人竟相繼笑出聲來。不知該說他們太過樂觀,還是說不知廉恥,被人搞成這幅德行居然還能笑出來,還恬不知恥的樂在其中。
九首蛇沒理會身后兩人作何感想,飛快的離開嵐陽國度。它的速度極快,轉身即逝。
黑夜中劃過一道白色的光,終落到岱輿。四面的海域被冰封,海中高山之巔建有宮殿。綁著的江一青、肖柏舟兩人,快被風吹成渣。落了地,仍有些暈。九首蛇松開手里的鐵鏈,掃了眼漆黑的夜。鐵鏈豎起來,像是有意識似的跟著九首蛇走進正殿內。
肖柏舟偷偷的打量著周邊,建造的毫無美感。統一的石板鑲嵌而成,縫隙的線條看的清清楚楚。唯一的裝飾是兩側的夜明珠,再無其他。
忽視九首蛇自身散發的寒意外,殿內也是冰冰冷冷的過于單調。
周圍聽不到一丁點的聲音,比起這份寂靜更為可怕是,他幾乎感受不到別人。
如此大的宮殿,九首蛇一人住會不會恐怖、寂寞、孤獨了點。肖柏舟同情的看了眼坐于高位的九首蛇,好歹找幾個美人做奴仆也好。再不濟,找些道行淺的精怪也行。
不會吧!九首蛇該不會想讓他們當奴當仆吧!想到這里,肖柏舟再也笑不出,連帶的心情不好。他當初只是無心之失,不至于要落得如此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