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望著九鳳的臉,又重復了一遍:“是的,夫人。”
“哎,掌柜的,你有沒有搞錯?我才是夫人呢!”馮嬌兒一把奪過來大漢手里的菜譜,臉色大為不滿。
“姑娘,我可沒有弄錯,是這位爺他自己說的。”大漢看了龔昌遇幾眼。
“哦。我知道了,他腦子可能進水了,不好使。別聽他胡說八道。”馮嬌兒微微點頭,并沒有當場點破龔昌遇。
“夫人,您們要吃啥呢?”大漢也不再糾結于誰是夫人的小問題了,只要給銀子就行,管她誰是夫人不夫人的。
“來一盤鵝腸,一碟花生米,一盤清炒蝦仁,一盤紅燒豬腳,一個牛肉火鍋……”馮嬌兒菜譜也沒有看,直接說出了菜單,“對了,牛肉要大片的。”
“好咧,夫人。”大漢記下了菜單,對著廚房叫了一遍菜單,“一盤鵝腸,一碟花生米,一盤清炒蝦仁,一盤紅燒豬腳,一個牛肉火鍋。”
“掌柜的,知道啦——”廚房里一個掌瓢的胖廚師大聲應答。
然后又問,“要不要溫一壺酒?”
“有沒有衡水老白干?”馮嬌兒問道。
“沒有。”大漢搖搖頭。
“那九九女兒紅有沒有?”馮嬌兒說。
“也沒有。”大漢還是搖頭。
“那你店里有點什么酒嗎?”馮嬌兒有點不耐煩了。
“路易十六,要不要?”大漢從酒柜拿出來一瓶葡萄酒。
“這葡萄酒我們清和國自己也有,為什么叫魯藝十六?”龔昌遇問道。
“這位爺,是路易十六,不是魯藝十六。”大漢糾正道。
“我要魯藝十八。”龔昌遇笑道。
“對不起,沒有。”大漢說
“那魯藝十五有沒有?”龔昌遇看了看那酒瓶上的法藍西文字,看了也是白看,那些鬼畫符的東東他根本就不認識。
“也沒有。”大漢真是哭笑不得,路易十六就是十六,看來剛才那夫人說的太對了,這位爺腦子不好使。
“這什么茶啊,又苦又澀的?”龔昌遇喝了一口涼茶,噗的一聲吐了出來,“你們這個店咋回事,要什么沒有什么。那米酒有沒沒?”
“米酒也沒有。”掌柜大漢說。
“我艸,連米酒也沒有,怪不得你這客棧生意不好。”龔昌遇站了起來,一拍桌子,大聲說。
“這位爺,我們這客棧不賣米酒的,專營葡萄酒的。敢問客官是不是鄉下人?”掌柜提著路易十六放回到了柜臺。
“開門見山,關門教子。我是鄉下來的,又怎么了?”龔昌遇將肘子撐在了柜臺上。
“鄉下人實在呀。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不會話留半截,屁留半截,跟人使心眼,賣關子。在看不慣的人面前,怎么也扮不出笑臉,說不出花話。”掌柜的拿著毛巾拭擦著那瓶路易十六,“鄉下人生性憨厚,死腦筋,死心眼,遇事只知認死理,一是一,二是二,丁是丁,卯是卯。”
“掌柜的,你這話說到我心坎里去了。我就是一根腸子通幽門,不會拐彎,不擅融通,不懂看菜吃飯,看人辦事。要我見風使舵,弄虛作假,耍名堂,玩花槍,干花活,就是打死我也耍不來,玩不轉,干不了。”龔昌遇說著說著,他不由想起了自己這些被江長義打壓制,心里就窩火。
“嗯,鄉下人常懷敬畏之心,畏天命,畏圣人之言,少有膽大妄為之徒。鄉下人心不大,居有室,耕有田,食能果腹,衣能御寒,便心滿意足。鄉下人嘛,清凈日子過得下去,也就別無他求。”掌柜的將那瓶路易十六重新放回去了酒柜上,仔細打量著龔昌遇,“客官,我看您相貌堂堂,英姿颯爽,至少也是個五品官吧?”
“掌柜的,我就是一個種田的,哪是什么五品官兒。”龔昌遇將自己長滿老繭的手掌伸到了掌柜的跟前,“沒有什么野心,沒有想過做大官,發大財,流芳千古,遺臭萬年。不敢傷天害理,不求大富大貴……”
呵呵,龔昌遇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過說鬼話。
“客官,你錯啦。您不過二十幾歲,年輕得很,年輕時不輕狂,什么時候才輕狂?半桶水正是晃悠的時候,雖然起不了大風大浪,起點微波輕浪還是可以的,也有意思。等到桶滿以后,擔心桶里的水溢出去,想晃悠也不敢晃悠啰。比如到了我這樣子的年紀,就晃悠不成了。”掌柜笑道。
“掌柜的,你貴姓?”龔昌遇問道。
“免貴,小姓龔。”
“啊哈,我也姓龔。真是太巧了啊,在老街鎮也能夠遇到宗親。兄弟,你貴庚?”
“四十又二了。”
“請問字輩?”
“子文昌盛德。我是盛字輩,盛題。宗親你呢?”
“呵呵,我昌字輩,本名昌遇,小名老學。”
“你不會是糊弄我吧,宗親?”
“整個清和國,凡龔氏一族,景明王朝末年曾修過通譜,我怎么敢亂說字輩呢?”
“那是,那是。這么說,我得叫你小叔子了。”
“隨你便,想怎么叫都行。”
“既然是宗親,就得按照族規行事。昌遇叔,老侄問你個事,你得如實相告。”
“盛題,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有話快說。”
“我在這里開了客棧有十幾二十年了,各種各樣的人都見過。差不多一年前了,一伙蒼狼軍追殺一個姑娘,據說是蒼狼國的大公主,追至我客棧門前,那姑娘與蒼狼軍打斗,不小心掉落一只南紅瑪瑙手串……你知道這手串的主人現在何處嗎?”龔盛題從懷里掏出來紅布包,慢慢打開,里面是一只手串,一并交于龔昌遇。
“咦,這手串怎么和我媳婦的一模一樣啊?”龔昌遇接過來手串,認真地看了看,上面刻了幾個字,不過他不認識。
“叔,這手串你也見過類似的嗎?”龔盛題驚訝不已。
“嗯。當家的,你過來一下。”龔昌遇叫道。
“昌遇,有什么事啊?”馮嬌兒應聲過來了。
“你看看,這手串上面寫的什么?”龔昌遇指著手串的幾個字說。
“福壽永康……”馮嬌兒念道。
“嬸,你手上怎么也有同樣的一只手串?”龔盛題眼睛賊亮,一撇眼就看到了馮嬌兒手腕上的南紅瑪瑙手串。
“是呀……掌柜的,剛才你叫我什么?”馮嬌兒有點稀里糊涂的,摸不著北了。
“嬸嬸,我和昌遇叔是宗親,小他一輩。你是叔叔的夫人,所以我叫你嬸嬸了。”龔盛題解釋道。
“掌柜的,你叔和我還沒有成親的呢,還是不要叫我嬸嬸了。”馮嬌兒擺擺手。
“沒有成親,就是準嬸娘,準嬸娘也是嬸嬸啊。”龔盛題笑道。
“你叫我嬸,把我給叫老了,我會不習慣的。”馮嬌兒拿著手串和自己手上的對比了一番。
“慢慢就會習慣的。”龔昌遇說道。
“昌遇,沒有過門之前,我就不是你們龔家的媳婦,堅決不能叫我嬸嬸。”馮嬌兒說什么也不同意龔盛題叫她嬸嬸。一個四十多歲的“大胡子”男人叫自己嬸嬸,那有多別扭啊。
“還是叫你夫人好了。”龔盛題有點尷尬,“夫人,這手串依我看,和你手上的那只應該是一對的。你要是喜歡,我就完璧歸趙,退回給你好了。”
“掌柜的,那就多謝了。”馮嬌兒從龔昌遇手里抓起瑪瑙手串,套在了左手上。尋思道,丟了大半年的真手串失而復得,難道這就是緣分?
“當家的,這手串要給掌柜一些銀子,才可以拿走的。”龔昌遇伸手要錢。
“哎,掌柜的都說了退還給我的,給什么銀子,你個木魚疙瘩。”馮嬌兒戳了一下龔昌遇的額頭。
“是的,叔。不用給銀子的。”龔盛題樂呵呵的。
“這哪成啊?”龔昌遇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叔,手串是夫人遺失的,物歸原主,我也就安心了。”龔盛題說。
“好吧。好香啊……”龔昌遇聞到了大堂內飄來的菜香味,不覺垂涎三尺了,“走,吃飯去!”
“叔,要不要來一瓶路易十六?”龔盛題叫道。
“我去,又是魯藝十六,不就是葡萄酒嗎?”龔昌遇笑道,“來兩瓶好了。”
“好咧,叔。我給你最優惠的價格。”龔盛題喜不自勝,連忙拿出來兩瓶路易十六,“砰——砰——”兩下開瓶了,樂不可支送到了飯桌上……
吃完了飯,一個人喝了一瓶多路易十六的龔昌遇洗澡了之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怎么也睡不著了。
眼前總是晃動著馮嬌兒好看的瓜子臉,過了一會苗裴林惡狠狠地眼神也進來了,然后又加入了尖嘴猴腮的祝水強,再然后又是冉九鳳紅撲撲的臉。
這些影像交集在一起,晃來晃去,如水波一樣。迷迷糊糊之間,龔昌遇終于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龔昌遇半睜開眼睛,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了起來。還好天色沒有亮。他急急洗了把冷水臉,躡手躡腳地打開了客棧的門。客棧內其他人都睡得很沉,倒是龔盛題的婆娘很精靈,在里屋喊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