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龍寺位于橋上,地處人口密集的城中要道,善男信女來往方便,香火遠比其它寺院興旺。道歷三年化龍橋曾遭大火燒毀,善男信女又捐款重修,兩年后建成的橋和殿宇,較以前更加寬闊、雄偉。
神殿內供奉觀世音菩薩,前面還留有足夠信徒參拜的空曠場地,因此化龍寺一直香火旺盛。為了拜佛,一些人徹夜不歸,正所謂蓮花細步散香塵,珍重盂蘭禮佛頻。多少纏綿無限意,化龍橋畔未歸人。
所以武攸城來化龍橋這里乞討的乞丐也最多,平日里有乞丐倒不覺奇怪,今晚出現這么多的乞丐絕對不正常。
龔昌遇一看到五六十個乞丐圍了上來,不由大驚,難道這些乞丐就是景大鵬組織的蒼狼軍內應?景大鵬會藏匿在寺廟里面嗎?
一個乞丐拖著看似斷了的腿,抱著龔昌遇的大腿哀求道“將軍,行行好吧,我兩天都沒有吃飯了,你給十文錢吧……”ii
龔昌遇沒有理會乞丐,繼續往前走,這個乞丐就一直爬在地上,用手撐地跟著走“不給錢不行啊。將軍,我都快餓死了……”
我擦,兩天沒有吃飯還有力氣抱我大腿,龔昌遇心思道,我在城內設置了專門發放糧食的機構,他們為什么不去領啊,一定有問題!
“哎,兄弟,你為什么不城北領定額配給口糧?”戴大牛問道。
“大哥,你沒有看我腿有問題嗎,城北那么遠,我怎么去領口糧?”乞丐有氣無力地應道。
“小子,你腿斷了,本將軍給你治治!”龔昌遇蹲下身來,伸手去探那乞丐的右腿。
“將軍,我這腿不是斷了,自小就殘疾了的,小兒麻痹癥,治不好了的。”乞丐搖搖頭,擼起褲管來,果然那腿如面團一般的干瘦。ii
“哦,是嗎?”龔昌遇確定這乞丐的腿是真殘疾,于心不忍,掏出來從懷里一百文錢,放到乞丐的破碗里。
“多謝將軍。”乞丐立馬伏在地上給龔昌遇磕了三個響頭。
“小兄弟,不用謝。我沒有帶多少錢,只能幫你這么多了。”
“將軍,你是大好人,上天會保佑你長命富貴的。”乞丐再次謝過龔昌遇,而后用手走去了化龍橋的另一邊。
其他的乞丐見龔昌遇給了那面條腿乞丐一百文錢,一個個拿著碗擠了過來。
“將軍,我三天沒有吃過肉了,給我一百文吧?”
“也給我一百文吧。”
“我早上就吃了一個烙餅,餓死了。”ii
“將軍,我只要十文,去買一碗酒暖暖身子,這里晚上風太大了。”……
乞丐們各有各的理由,龔昌遇身上才帶了一貫銅子,這個十文,那個二十文,很快就施舍完了。再看那些乞丐,一個個眼巴巴望著他的錢袋子,恨不奪過來,都歸自己所有,拿不到銅子的乞丐,似有不甘心,可是龔昌遇的錢袋子空空如也,除了唉聲嘆氣,又有什么辦法?
乞丐還是擋在前面,不給龔昌遇讓道。寺廟門前的石階下,一個在菩提樹下打坐的和尚,微閉雙目,雙掌合十“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空不異色,色不異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在佛門境地乞討,有辱佛祖,罪過,罪過。”
這和尚不是別人,正是元空和尚,景大鵬的生父,他見這幫乞丐圍著龔昌遇要錢,太過分了在其次,主要是擔心暴露他們的真實身份,尤其是景大鵬的身份。乞丐們聽到寺廟住持發話了,紛紛閃開,讓出了一條道來。ii
龔昌遇帶著一行人走到了菩提樹下“阿彌陀佛。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禪師為何夜深了,還在此打坐,請問大師法號?”
“老衲元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武攸城被圍半月有余,生靈涂炭,老衲日夜打坐,祈求退兵,祈求平安。”元空住持答道。
“大師,聽你口音,不像武攸縣人,請問法師原籍?”龔昌遇對這個住持壓根就沒有什么好印象。榮維善告訴龔昌遇說,元空大師很可能就是蒼狼軍潛伏在城中的內應,此人必須重點監視。
“塵緣已斷,出家人無家,恕不相告。”元空避而不答。
“我看大師塵緣未了,想必在此等候的是有緣人吧?”龔昌遇笑道。
自從三十歲那年,靈空和尚(元空)被逐出了佛門,漂游各地,可色心依然不改。在化龍寺內做住持的這些年,與他勾搭的那些女信徒依舊不少,只是礙于寺廟的住持特殊身份,才沒有那么明目張膽了,和他有染的婦女都是富家的姨太太或者青樓女子。ii
龔昌遇一說到有緣人,元空和尚不由心里緊張起來,和老衲有過交往的女子不下20個了,這個有緣人范圍也太寬了。難道眼前的這個軍官發現了陶氏與自己有過一段感情?不行,我必須把自己裝成道貌岸然、清心寡欲的禪師。
“施主膚淺。老衲一心向佛,一心向善,看破紅塵,何來有緣人?”元空和尚微微一笑。
“大師,景縣令和你可是故交?”龔昌遇說。
“非也。”元空答道。
“那景家的夫人你可認識?”龔昌遇再問
“不認識。”元空搖頭。
這家伙在佛門打坐了這么多年,想要撬開他的嘴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的。龔昌遇決定再試探試探一下。ii
“大師,這化龍寺內,如此冷靜肅殺,莫非室內藏有甲兵?”龔昌遇眼神冷峻。
“佛門戒殺生,藏甲兵,乃謀逆之大罪。施主休得妄言。”元空和尚異常鎮靜。
“好吧。那本將軍就打擾了。大師告辭。”龔昌遇揮揮手,正想離開化龍寺。
“施主請留步。”元龍和尚站了起來,從菩提樹上撿起一片心形的葉子,非常虔誠放在龔昌遇的手掌中,“將軍,這是老衲的一片心意,請你收下吧。”
“這菩提樹葉它有什么深意?”龔昌遇拿著菩提樹葉看了看。
“它是佛的信物,擁有一片菩提葉,施主就會得到佛的保佑和祝福。阿彌陀佛。”元空和尚應道。ii
“哦,原來如此。那這菩提什么時候花開?”龔昌遇問道。
“此乃金剛菩提,年年花開。施主已經錯過了花開時節,明年才會花開了。”元空和尚答道。
“大師,明年菩提花開,本將軍可能在別處平叛了,恐怕沒有機會看到了。”龔昌遇微微一笑。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花開又花落。老衲有一事相托。”
“請講。若是老衲險遭不測,請施主將此菩提手珠交給有緣人。阿彌陀佛。”說完元空大師將紫色手珠交給了龔昌遇,然后拄著禪杖,進入了寺廟。
“大師,你說的有緣人是誰啊?”龔昌遇對著佛門喊道。
“緣聚緣散緣未了。有緣總會相見。”元空大師頭也不回地道。ii
元空和尚一走,寺廟門前的乞丐又圍了上來,異口同聲地說“將軍,你還沒有給我錢呢?”
“閃開。我們將軍沒有錢了。”張衛軍拔出火槍喝道。
“軍爺,今兒不給錢,你們就休想離開!”一個乞丐大聲說道。
“說了沒有錢了,就是沒有了。我們還要去別處執行軍務,再阻攔殺無赦!”龔昌遇將手放在了“鎖龍神劍”的劍柄上,遲遲沒有抽出來。要知道此劍一出,必有流血,可拿這些乞丐的血開光會折壽的,因為乞丐的血太臟了。
“你們都給我讓開!”榮維善從化龍橋的對面過來了,大聲喝道。這些“乞丐”大多是沒有剃度的和尚裝扮的,他們怎么會聽榮維善的話?
“哪來的臭乞丐!跑到我們的地盤指手畫腳的。”一個臉上長了一撮毛的乞丐頭嘶啞地扭頭一看,“兄弟,先把他的腿給我打斷,丟進這河里喂魚再說!”ii
“是,大哥!”于是乎,四五個乞丐提著打狗棍,飛一般朝榮維善沖去。從他們的步伐和腿勁,龔昌遇立馬就斷定這些乞丐是假冒的,他不動聲色,暗地里觀察他們的動靜。
榮維善站在化龍橋的中間,丟掉了手里的破碗和竹棍,雙腳跨開,雙掌置于腰間,氣沉丹田,就等那幾個乞丐近身。沖在最前面的乞丐雙手舉著棍棒對準榮維善的頭部劈了下去。
“咔嚓”一聲響,棍棒斷為兩截。而榮維善的頭上一點皮也沒有破,只見他一招雙龍出海,他向乞丐的面部攻去。立馬那乞丐就捂著雙眼倒在了橋面上,不停地滾來滾去“哎呦,我的眼睛啊——”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流了出來。
榮維善再一腳踹過去,那乞丐就噗通一聲掉進了水渠里面,掀起一陣巨大的水花。此時,原本被陰云遮住的月亮出來,光線越來越強。另外的幾個乞丐見榮維善功夫如此了得,不由得一愣,都不敢上去了。
“你們這群廢物!”那臉上長了一撮毛的頭目罵道。
“老大……你有種……你上啊。”一個乞丐哆哆嗦嗦地說。
“我上,就我上。”一撮毛將乞丐裝一脫,從腰間抽出一根三節棍,嘴里喊著“嚯哈嚯哈嚯哈哈”,往榮維善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