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龔繼昌兇神惡煞的模樣,那少年先是一愣,繼而全身顫抖地說:“將軍,你弄錯了,我是逃難的,不是馮福。”
“小子,你怎么知道我是將軍?”龔繼昌笑道。
“大哥,你身上帶刀帶槍的,還穿著鎧甲,當然是將軍了。”少年用手指著龔繼昌手上的透甲槍說道。
“小子,我看你完全不像一個難民,老實交代,你來這里做什么?”龔繼昌板著臉問道。
“將軍,我來這里投奔我姑媽的,迷失了方向……”少年從包袱拿出來幾塊甘薯片,遞給了龔繼昌,“將軍,你也吃一點吧。”
“你姑媽是誰啊?”龔昌遇沒有接那黑乎乎的薯片。
“我也不知道啊,我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家里,好像叫什么馮嬌兒……”涉世未深的少年小聲地回答,他被氣勢洶洶的龔繼昌給嚇住了。
“哦,這名字有點耳熟……”龔繼昌一聽“馮嬌兒”三個字,心里不由一怔,難道我是他的姑父不成?不,不,不可能的,同名同姓的人多的是,管他是誰呢,抓了他再說,如果不是蒼狼國幼主馮福,放了就是。
龔繼昌提著透甲槍下了馬背,仔細一看那少年,他不過十五六歲,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里面穿的衣服還有蒼狼頭圖案,不由大驚:“臭小子,老子找了你好久了,想不到今日你送上門了。”
“將軍,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不是長毛……”那少年嚇得雙腿發軟了,根本不敢逃跑。
“本將軍從石城尾隨而來,追你們追了數千里,才追上的。要我放你,沒有那么容易!”龔繼昌把那少年揪得更緊了。
“來人,把這個長毛給我捆了!”龔昌遇厲聲說。
“得令,將軍!”
這時,黃慶功、榮維善等都圍了上來,一擁而上,將手無縛雞之力的瘦弱少年綁了,捆在馬背上,押往席啟田的軍營。
“將軍,你的坐騎是驢子嗎?”雙手被反綁的少年目光呆滯,用粵西口音問道。
“我嘞個去,老子騎的是豹花馬,你怎么說是驢子呢!”龔繼昌對著少年的頭就是一掌。
“大哥,你別打我的頭,再打我就更傻了。”少年叫道。
“本將軍,問你,籍貫哪里的?”龔繼昌說。
“石城,哦,不,南粵,也不對啊,好像是粵西……”少年語無倫次的。
“我艸,你是哪里人都不知道!”龔繼昌舉起手來,正要打少年的嘴巴。
“大哥,我自小就很少與親爹親媽見面,搞不清楚自己的籍貫很正常的嘛。”那少年驚恐的看著龔繼昌。
這少年說的這句話讓龔繼昌很是疑惑,一個在蒼狼國首都石城長大的幼主,呆頭木納的,對自己的祖籍是哪里都懵懵懂懂的,難道我抓錯人了?
“大哥,你有娶老婆嗎?”少年問道。
“嗯。”龔繼昌點點頭。
“大哥,你讀過書沒有?”少年說。
“沒有。”龔繼昌有點不耐煩了。
“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少年說。
“我的人生就是抓捕蒼狼國主馮全,可惜他已經死了!”龔繼昌笑道,“小子,你有什么打算?”
龔繼昌說要抓捕馮全,那少年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我想考個秀才,20歲娶妻生子,平平安安的過一生。”
“小子,考個秀才有個屁用!”榮維善插了一句。
“這位小哥哥,你的頭怎么這么大,是不是營養不良啊?”少年問榮維善。
這個問題問,讓榮維善很是尷尬:“我艸,頭大是天生的,頭大官就大!”
“跟到長毛心難開,東飛西跑多險危。如今跟哥歸家日,回去讀書考秀才。如今我不做長毛,一心一德輔清朝。清和皇帝萬萬歲,亂臣賊子總難跑……”少年吟出一首打油詩。
這打油詩的水平讓龔繼昌一行哭笑不得:“你這詩太爛了,還想考秀才,你做夢吧!你到底是不是蒼狼國幼主?”
“我有四個老婆,一個是九歲的時候就娶的……”少年開始前言不搭后語后語地講起自己的身世來,“我爹有88個王妃,供他肆意享樂的女子有2000個以上……”
“你小子好像在念經啊……”龔繼昌瞪了少年一眼。
說著說著,一行人就到了精毅營的中軍帳。龔繼昌將少年押到了席啟田的跟前,席啟田二話不說,給少年送了綁,而后讓人拿來紙筆,讓少年寫供詞。
少年坐了下來,拿筆開始寫《自述》,寫完后交給了龔繼昌。
龔繼昌將《自述》拿到了席啟田跟前。席啟田一看,只見少年寫的字歪歪斜斜的,供詞文理不通,語句不通,不由一怔,這個年紀都可以考秀才了,至少也是一個翩翩少年郎。從七歲開始破模練字,也是一手漂亮的書法才對。這字真丑,典型是剛學書法寫一年的功底。自稱蒼狼國幼主,那他的教育匯集至少半個中國有學問的帝師來教,怎么可能學習成績有這么差呢!
席啟田有點懷疑少年的真實身份了,絕不可能是馮福本人:“繼昌老弟,將他的衣服全部給我扒了——”
“是,大人。”龔繼昌三下五除就把少年的衣物扒得精光。
“大哥,你要干嘛呢?”少年渾身發抖。
“驗明正身!”龔繼昌笑道。
“不用驗了……”少年弓著身子,從鞋子里拿出來一張皺巴巴的黃紙,“這是蒼狼國老國主馮全也就是我爹的遺詔…………那打江山的事情,都是老國主干的,與我無關。就是我登基后,也都是干王、韓王他們做的。南粵郡地方不好,我也不愿回去了。”
席啟田仔細一辨認,那遺詔上面的字倒是很有氣勢,估計也是蒼狼國總理大臣馮仁干所寫,于是他確信了龔繼昌隨意抓來的少年就是蒼狼國幼主馮福,大喜:“龔老學,你算是張飛穿針——粗中有細啊!”
龔繼昌抱拳道:“誤打誤撞而已,承蒙大人栽培。”
話音剛落,祝榮楚、戴大牛、李大為等人也押著一個瘦不拉幾、頭上頂著蒼狼頭巾的少年進來了:“大人,我們又抓到一個自稱是蒼狼國幼主的小屁孩!”
席啟田皺起眉頭:“剛剛才抓獲了一個,怎么又冒出來一個?”
“大人,我等俘獲偽幼主左右近侍,通檢所俘獲十余歲孩童,所供狀貌均不相符,可以清楚地得悉幼主或死于亂軍或稱自經山僻。”祝榮楚解釋說。
“打住……無論如何是再不能出現了第三個馮福了,不如隨便找了個年齡特征相仿的孩子冒稱幼主,再把偽韓王李修成的幼子李其祥弄在一起,以證實確鑿。”龔繼昌指著那個被剝掉衣服的少年說。
“把他們都押下去吧……”席啟田揮揮手。
“是,大人——”
等這兩個自稱是蒼狼國幼主的少年被押走后,龔繼昌湊到席啟田的跟前説:“想要辨別真偽并不難,我們把馮仁干與這兩個冒稱的小屁孩放在一塊,要他出來指認,再秘密釣稽,則實狀可現。”
席啟田沉思了好一會,才說:“據諜報所知,馮福除正身外,還有貌似形似的十人,撲朔迷離,魚龍混雜,為的是應付非常情況和隨時發生,如此要能辨認、捉到真的馮福不容易的,抓住其中任何一個冒牌貨就易如反掌了。馮仁干是個頑固分子,他不會說的,因此別浪費口舌了。”
“大人,那我們就讓他閉嘴好了,否則清和朝廷會懷疑我們冒功和搪塞的。”龔繼昌做了一個“殺頭”的動作。
“只有出此下策了。奏折就這么寫好了——臣察看該逆頂發剪斷,僅留數寸,目望觀,口操粵音,于偽宮中瑣屑謬妄之狀,言之甚悉,其為偽孽無疑……”席啟田點頭應允。
十一月十八日,經江左郡巡撫沈寶箴確認,龔繼昌抓獲的少年為蒼狼國幼主馮福,而后在南昌游街示眾,隨后被處以極刑(活刮),前后刮了一千零三刀。
五日后,偽干王馮仁干在南昌昂首挺胸走上刑場,被凌遲處死。
馮福、馮仁干先后被殺,蒼狼國幼主出逃一事畫上了句號。沒有人在乎這個馮福真假與否了,因為他的生死都不重要了。
清和朝廷急需宣揚“同慶中興”,如果對蒼狼國的戰事不能宣告結束,那些殘余的蒼狼軍勢力打著“馮福”的旗號,繼續與朝廷對抗,后患無窮。所以拉拉氏皇太后也認可了龔繼昌、榮維善、席寶田等人的功勞,給席啟田賞了一個記名按察使、云騎尉的稱號,而主持江左郡軍務的沈寶箴僅得輕車都尉的爵位,龔繼昌則得了一些銀兩而已。
隨后龔繼昌在追剿蒼狼軍殘余汪海洋、李石賢等部的過程中,不遺余力,榮立大功,累計斬蒼狼軍首級四萬余。不久,江左郡巡撫劉揆一奏報給清和朝廷,請求給龔繼昌加官進爵。
已是大權在握的太后拉拉氏讀完奏折,沉思了許久:“龔郎啊,我們何時才能相見?你太倔強了,偏要去戰場上拼殺,給自己賺來一身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