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二狗子咬著手咬得生痛,龔繼昌要不念他是自己的小舅子,早就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了,小屁孩無緣無故地咬人,是不是瘋了嗎?
小桃紅急得不得了,從地上撿起了一個竹枝,大喊著:“三狗子,你干啥呢?再不松口,姐姐可要打你屁屁了!”
三狗子乜著眼睛看了姐姐小桃紅一眼,眼中滿血,并沒有理會她的警告,反而更加用力地咬著龔繼昌的手臂,直至咬出血來了,仍沒有松口的跡象。
被小孩子咬爛了皮膚,和刀傷槍傷相比,算不了什么的。龔繼昌的手臂流血了,他強忍著沒有喊出聲來,只是對著小桃紅苦笑著了一下:“三狗子是不是受了什么驚嚇啊?”
“夫君,我都差不多一年沒有回家了,不很清楚。”小桃紅搖搖頭。
最大的妹妹夏荷見“姐夫”被三狗子咬得這么狠,都沒有喊痛,她不由得佩服之至,她雙手揪住三狗子的耳朵:“三狗子,你咋能隨便咬姐夫呢?”
可能是夏荷的話提醒了有點懵懂的三狗子,他轉了轉眼珠子,抬頭看了龔繼昌的衣服和鞋子、佩劍,并沒有發現“蒼狼頭”圖案,才松開了嘴巴,漲紅了臉說:“大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龔繼昌將流血的手臂放在眼前看了看,上面有幾個深深的牙印,笑了笑:“三狗子,你為什么咬我呀?”
“大哥哥,我……”三狗子說完,飛快地進了茅草屋,抓了一把黑乎乎的鍋灰,匆匆跑到龔繼昌的身邊,抓住他的手臂,就要往還在滲血水的傷口上撒去。
小桃紅一把攔住了三狗子:“誰告訴你用鍋灰止血的啊?”
“是娘告訴我的。”三狗子傻笑道。
“哦。你去把娘叫回來,就說家里來貴客了。”小桃紅放下了手中的竹枝。
二狗子耷拉著腦袋:“姐姐,我不去,我怕山上有長毛……”
“二狗子,這大白天的,怎么會有長毛呢?”龔繼昌覺得很是奇怪。
咸通九年的時候,武攸縣的蒼狼軍早就就被清剿殆盡了,哪來什么逆賊?在這個窮山溝溝里頭,即便有長毛,藏匿在山上,餓都餓死了。咦,不對呀,三狗子這么怕蒼狼軍,難道汪海洋帶的蒼狼軍來過龍溪鋪?
“大哥哥,半個月之前,有幾十個手拿大刀長矛的蒼狼軍闖進了我們的村子,搶了不少糧食,還抓走了一些有力氣的大人。”二狗子說道,“我家里僅有的一袋大米,也被搶走了,我咬了那個搶東西的長毛一口,他就一腳把我給踹到水溝去了……”
“有這種事,那還得了!”龔繼昌叫道,“小桃紅,你們村里的里正是誰?”
“夫君,我常年在外面跑,不知道是誰啊。”小桃紅搖搖頭。
四戶人家為鄰,五戶人家為安,一百戶人家為里,每里置里正一人里正,即一里之長,負責調查戶籍、購買農桑、檢查違法和收稅。里正屬于不入流的吏員,由地方財政供養。沒有管理地方武裝的權力,所以一旦賊寇入村侵擾百姓時,只能自發夠組織人員做微弱的抵抗。
龍溪鋪村就四五百人口,是沒有能力與那些武裝人員對著來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家里的錢財與物品被搶走。小桃紅家里很窮,羅家老兩口基本上是給地主家做長工,辛苦一年下來,還是不能夠解決一家人的溫飽問題。
“姐夫,問里正也沒有用的。”夏荷說道,“我和冬雨妹妹這上山去把爹和娘叫回來。”
“嗯。小心點。”小桃紅點點頭。
“知道了。”大妹夏荷帶著幺妹冬雨往后龍山那邊跑去了。
二妹秋月拉著小桃紅的手,微笑著說:“姐姐,你和姐夫進屋去坐坐唄。”
小桃紅問道:“好呀。家里有什么吃的沒有?”
“姐姐,家里窮得叮當響,哪還有什么好吃的。”秋月應道,“昨天娘摘了一點樹莓,還剩一些。”
“哦。那就好。龔郎,我們進屋去看看唄。”小桃紅說道。
“小娘子,你等等。”龔繼昌從馬背上卸下來行李,然后提著一包沉甸甸的銀子,到了小桃紅身邊。
“龔郎,這銀子全部給我爹娘嗎?”小桃紅笑瞇瞇的。
“嗯。這些銀子算是給爹媽的見面禮了。”龔繼昌點點頭。
“那以后還會給繼續給我爹銀子嗎?”小桃紅接過來那包銀子。
“到以后再說唄。這些銀兩都是我全部的家當了。”龔繼昌笑道。
“不會吧?你是朝廷的總兵官,一年下來有一二千兩銀子的收入。”小桃紅說道。
“小娘子,我做了總兵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再說,朝廷的獎賞都分給了兄弟們……”龔繼昌聳聳肩。
“哦。原來如此。這些銀子有多少啊?”
“給你買衣服花了一點點,大概還有九百多兩吧。”
“那很多了。我爹給地主老財做一年長工,也就拿個十一二兩左右。有了這些銀子,弟弟妹妹不用挨餓受凍了。”
“哦,是嗎?”
“嗯。夫君,我想你給我爹800兩就足夠了,我們得留著一點開銷才是。”
“先全部給爹娘再說。”
“好吧。”……
于是,幾人進屋去了,屋內黑布隆冬的,才三間房,都是用竹篾隔開的。地上SHI氣很重,踩在上面腳底都粘滿了黑泥,有些地方還長了一層青青的苔蘚,稍不注意,就會摔倒在地,這樣的屋子怎么住呀?
火塘邊上,放了幾條長板凳,上面落滿了一層厚厚的白色柴火灰,根本就無法落座。秋月用衣袖拂了拂凳子,而后又用袖子抹了抹自己的臉頰,憨笑著說:“姐夫,姐姐,你們兩個快坐吧。”
“嗯。”龔繼昌看著的秋月,“小妹,都這個點了,要做午飯了吧?”
“姐夫,家里沒有多少糧食,我們一般中午不吃米飯,不是吃烤紅薯,就是吃煮熟的紅薯,或者吃蕎麥粑,填飽肚子……”秋月拿著一根木棍,從草木灰里面刨出來一個烤紅薯。
或許太餓了,秋月將烤紅薯放在凳子上,拍打了幾下,然后剝了皮,大口大口地啃了起來,也不管弟弟三狗子了。
“三姐,我也要吃……”三狗子流著口水說,眼巴巴地看著秋月手中的半截烤紅薯。
“三狗子,你想吃,不知道自己去拿啊!”秋月將身子扭到一邊去了。
三狗子又挨著秋月坐下了:“三姐,我怕燙傷手。”
“真拿你沒辦法,給你!”秋月將手中的半截烤紅薯給了三狗子,然后自己又從火塘里刨出來兩個烤紅薯,給了小桃紅、龔繼昌一人一個。
龔繼昌接過這烤紅薯,仔細看了看,發現紅薯都燒成了焦炭,用手按了一下,感覺只剩中間的心了。
他將紅薯的皮去掉了,遞給小桃紅:“小娘子,你先吃吧。”
小桃紅推了推龔繼昌的手:“龔郎,我吃紅薯都吃膩了,你還是給三狗子,他喜歡吃。”
“好吧。”龔繼昌又把那烤紅薯向三狗子那邊遞了過去。
哪知道,秋月眼疾手快,一把搶過了那烤紅薯:“姐夫,我也要吃。”
她是故意這么做的,她要整一整三狗子。因為三狗子太自私了,有什么好吃的,從來不懂得與幾個姐姐分享,大多時候一個人藏著吃。如果東西爛了,發霉了,三狗子就東西扔了,也不給姐姐們吃。
小桃紅伸手去奪秋月手里的紅薯:“秋月,你是小姐姐,得讓著弟弟點。”
秋月嘟囔著說,一口就把烤紅薯給吞了下去:“我不!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是三狗子一個人吃一半,我們三姐妹分一半。你的給弟弟啊……”
三狗子無可奈何了,只好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將衣服擼起來,肋骨一根一根的顯露出來,清晰可見:“大姐,我餓……”
小桃紅看到弟弟軟不拉幾的,差點眼淚都掉出來了,把自己手里的那個剝皮的紅薯給了:“來,你拿著——”
“還是大姐好。”三狗子在小桃紅的臉上輕柔柔地親了一下,而后拿著烤紅薯跑出了茅草屋外。
才一出茅草屋,三狗子就撞到了正要進屋的夏荷的身上,手里的紅薯掉在了地上,沾滿了灰塵,看樣子是不能吃了。
“二姐,你賠我紅薯——”三狗子大叫道。
夏荷沒有說話,彎下腰,撿起了紅薯,到竹子架好的水管下反復地沖洗了幾次,然后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走到三狗子身邊,塞給他:“都是姐姐不好笑,拿著。”
三狗子脾氣很大,將那水淋淋的紅薯丟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幾腳:“臟兮兮的,不能吃了!”
“三狗子,你——”夏荷一巴掌過去,正好打著了三狗子的鼻子,立馬鼻子就流血了。
這下可不得了了!自小嬌生慣養的三狗子順勢倒在地上,手腳亂蹬,不停地打滾,弄得一身上下全是灰塵,他還邊滾邊大哭大叫的,凄厲的聲音傳遍山崗。這小子太任性了,為了一個烤紅薯居然如此般的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