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煦元年,在龔繼昌的精心治理下,鎮遠府的苗民安居樂業,社會秩序井然,他決定回儒林老家一趟。
龔繼昌帶了一部分兵馬,其余的交給堂弟龔天元(副將)、大表弟祝榮森(軍事將軍)代管,2000多人旌旗烈烈,挎著洋槍,推著洋炮,浩浩蕩蕩的從鎮遠府出發了。
一路上,這支“新捷營”軍隊逢山開路,遇水搭橋,方便來往的行人和商賈,今貴州、湖南等地,特別是邵陽與懷化西南的通道、綏寧、武岡等縣市的古道驛路,多為龔繼昌一部當年修建的。
龔繼昌一行到達儒林巫水的時候,因為沒有橋,無法渡河。龔繼昌征用大量的民船與竹木排,費了很大周折,洋炮才渡過了河去。
儒林縣古有“苗疆要區,楚南極邊”之稱,境內高山逶迤,河川橫亙,在城步的歷史長河中,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公路和橋梁,僅幾條崎嶇驛道供南來北往,巫水“少舟楫之便’僅可撐排漂筏,運輸全靠肩挑背負,民生艱難。
巫水江寬浪急,修橋不易。在榮昌橋修建之前的漫長歷史上,只曾在緊接城郊蔣家團村的河床最狹窄處建有一座樣式很小的便橋,叫“通濟橋”,后因洪水沖毀,便因無資金再沒能復修過。
人們要過巫水河,有錢的人可雇小船擺渡,或撐自備竹筏渡河;沒錢的人只好拏衣扎褲,覓淺水處赤身過河,若遇大雨水漲,就只能干瞪眼了。
至于年老體弱者或婦幼之輩,更是視若天塹,望河興嘆。千百年來,有多少生靈被肆虐的河水吞噬。巫水難過,橋梁難修,“難橋”因而得名。
上岸之后,龔繼昌親自在城門口一連開了四炮,知縣楊泰來嚇得趕緊出來了,慌慌張張地出來:“將軍,是不是有土匪襲擾了?”
龔繼昌抽出轉輪手槍,罵道:“你娘的,罵我是土匪,老子一槍斃了你!”
楊泰來滿臉堆笑道:“將軍大人,小人說錯了,我這就向您賠不是。”
龔繼昌問道:“老子離開儒林縣都七八年了,這巫水河上怎么還沒有建石拱橋呢?你們都做什么去了啊!?”
楊泰來哭喪著臉道:“下官無能為力,一座石橋得花費成千上萬兩銀子,我籌集了幾年,土豪富紳們一個個非常吝嗇,不肯出銀子,沒能如愿。”
龔繼昌道:“區區一座巫水橋,得幾個錢。我看你們一個個肥頭大耳,大腹便便的,公款都被你們吃喝玩樂,揮霍一空了!”
楊泰來被這么一教訓,雖有不滿,也不敢頂撞:“大人,儒林縣實在是太窮了,我再抽稅,人們又要造反了。只是……”
“有屁快放,巫水橋到底需要多少銀子?”龔繼昌憤然說。
“差不多……差不多……一……一萬兩吧。”楊泰來支支吾吾的。
“你緊張個毛線!不就一萬兩銀子么,又不是金子。軍需官,拿一萬兩銀票給楊知縣。”
“好咧——”
軍需官祝榮楚從公文袋中拿出一疊銀票給了楊泰來。知縣楊泰來一看這厚厚的銀票,兩眼放光:“大人,你哪來這么多的銀子啊?”
“知縣大人,你管我哪里來的?不要是吧——”龔繼昌一把將銀票奪了回來。
“要,要,要,當然要呀,下官求之不得呀。”楊泰來急急地說。
龔繼昌拿著銀票拍打著楊泰來的臉道:“你可記好了,我給你的這些銀票,你得給我扎扎實實修一座水陸兩用風雨橋。如果你膽敢中飽私囊,偷工減料,只要有人舉報,本將軍一槍崩了你,明白嗎?”
楊泰來低頭哈腰道:“小人不敢,盡力,哦,不,一定完成將軍交給我的重托。將軍可否賞臉去縣衙喝個酒、吃個飯?”
龔繼昌罷手道:“不了,我這么多兄弟,你請得起么?”
“沒事,我們有公務招待專項款的。”楊泰來笑道:“大人,你的兵都帶回來了?”
龔繼昌板著臉:“十之二三吧……軍事機密最好少過問!”
“是是是,小人該死。”楊泰來一個勁給自己掌嘴………
龔繼昌才進了城門,楊鎬卓老頭戴斗笠、腳蹬草鞋、拄著拐杖站在了利濟門的橋洞里,攔住了龔繼昌:“龔老學,你還欠老朽十兩銀子,都沒有給我的呢?”
“老郎中……”龔繼昌上前扶住了楊鎬卓。
“哎,你這老頭,還惦記著你那銀子啊?”冉九鳳笑道。
“夫人,老朽當然記得啊。老朽做的小本生意,一文一文才攢的。二十多年前的十兩銀子,如果利滾利的話,算到今天不說有一百兩,也有80兩了……”楊鎬卓應道。
“九鳳,拿銀兩給他……”龔繼昌說完就往前邊去了
于是,冉九鳳拿了兩錠銀子,放到楊鎬卓的手中:“老郎中,夠了沒有?”
“不夠……”楊鎬卓高聲叫道,拿著銀子追了上來。
都司將軍劉運田一把揪住了楊鎬卓的衣襟:“老頭,你找死啊!我們將軍才欠你十兩,已經十倍奉還了,你不是存心在大庭廣眾之下揭短嗎?”
“小子,聽你口音,是牛市橋石頭院的吧?”楊鎬卓一點也不畏懼。
“老不死的,我是石頭院的,又咋滴了?”劉運田乜著眼,瞪著楊鎬卓。
“我楊鎬卓不是為了這十兩銀子才要攔住龔老學的……”楊鎬卓終于說出原因,“龔老學欠我一個承諾……”
“什么承諾?”劉運田問道。
“老朽被江長義給裁減了之后,就拿到五兩銀子的安家費……這還不是最主要的……龔老學他說,等他發達了,要在這巫水河上修一座橋的。這么多年了,還是一句空話!今日拖了這么多洋槍洋炮,是不是回來炫耀啊!”楊鎬卓將斗笠一甩,而后脫掉了衣服,身上的刀疤赫然在目。
“哎,老頭,我看你真的是沒有一點尊卑感,我們將軍現在是鎮遠府總鎮,你口口聲聲稱為龔老學,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劉運田舉起來拳頭喝道。
“劉運田,住手!”冉九鳳立馬制止了劉運田。而后對楊鎬卓說,“老郎中,你還是回去吧。”
“不回去——龔老學不答應修橋,我就不讓你們的隊伍從這里過去。”楊鎬卓往前走了十來步,將拐杖橫在了龔繼昌眼前。
“老郎中,我都賠給你銀子了,為什么不讓走?”龔繼昌微微一笑。
“這巫水河上的橋,你不答應修,就別走。”楊鎬卓說。
“老郎中,我看你真的是老眼昏花了……”不知道什么時候,知縣楊泰來上來了,揚了揚手中的銀票。
“楊大人,這銀票得有好幾千兩吧?誰給你的?”楊鎬卓問道。
“龔大人給的啊。”楊泰來說。
“龔老學他答應修橋了。”楊鎬卓有點小激動了。
“當然。”楊泰來回答說。
“那太好了。”楊鎬卓丟掉了拐杖,奔走相告,“龔大人要修南橋了,龔大人要修南橋了——”
于是,發達了的龔繼昌誠心獻巨資銀子一萬兩,用以修建大橋,并委托好友呂贊臣督修,楊鎬卓負責石材采切,在城南巫水渡上架設五拱石礅風雨橋,以自己的本名和字號各取一字,命名“榮昌橋”,以示榮耀和昌盛之意。
榮昌橋,四礅五拱,所需青石就近取材,全部采自巫水河畔獅子山,經鏨鑿砌筑而成。施工者們采用土法圍堰,人工舀水,桐油拌糯米漿灌縫等傳統工藝,克服重重困難,終將大橋建成。
竣工之日,全縣歡欣。大橋南北兩端各砌36級石階。拾階而上,橋身飛檐翹角,建有四柱二十八排風雨亭。橋面以板石鋪砌,兩邊砌有細鏨壓橋長條石,橋亭中部為兩層樓閣并設廟宇,供奉菩薩兩尊。南北兩端為積木蜂窩式牌樓,牌樓下各蹲兩只大石獅,高1.6米,長近2米,下為均有雕花底座,雕刻精湛,藝奪天工,情態畢肖,栩栩如生。
從此,榮昌橋成為人們南來北往的必經之地和乘涼避淋、停擔歇腳的最佳去處。有熱心公益的從善者,在橋上設點施茶水,免費提供茶水,為行人解渴。也有在橋上打草鞋小賣,供缺履者急需。風雨橋上人來人往,人們未曾忘記龔繼昌的義舉。
說也奇怪,大橋落成后的二十余年中,此前三年兩洪的巫水河再無巨浪,民間傳說為神獅護橋,才使得河水風平浪靜,大橋安然無恙。于是,四只石獅由此具有靈性,接受祭祀,聲名遠播,成為榮昌橋標志性的雕塑。
榮昌橋不僅是簡單意義上的公路橋梁,更是一座內涵深遠、魅力獨具的儒林文化大橋。自古以來,榮昌橋前面的谷地就被稱為“左獅右象,兩山對峙,穴在其中”,“穴”即陰陽家所謂的山川靈氣凝聚之地。
榮昌橋附近三景分別被譽為“巫水涵清”、“蔣村春渡”、“南湖月照”。佇立橋上,環顧縣城,只見青山圍合,碧水中流,山光水色,盡收眼底。三十六峰之秀、獅子山之險、馬鞍山之雄,盡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