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高學道:“我們打莽達又不是一次兩次了,非常時期還談什么仁義道德。這世道要是有仁義可言,狗賊吳三桂就不會對我們窮追不舍了!”
李定國道:“那我們別無選擇,只有再次興兵了。以刀劍說話,武力攻緬,逼迫莽達交出皇上!”
楊高學道:“晉王,我第一個贊成你的計劃。但是新軍不能離開緬北,否則我們的處境將更加艱難。”
“砰”一聲,楊喬然把火槍往桌子上一放:“這也不成,那也不成。當年就不應該讓圣上入緬甸,現在圣上被莽達軟禁了,卻又執迷不悟,要不顧忌是朱由榔是名義上的皇帝,我早就率我的新軍殺入阿瓦城了,搞得我們非常被動,情何以堪?”
楊高學道:“莽達與我軍交戰,傷亡慘重,元氣大傷,國內人心浮動,極有可能會有一場新的政變,那樣我們就可以乘勢殺入!”
李定國搖頭道:“政變不能過于樂觀,如果是傾向于清廷的政變,皇上就命不保矣。”
楊喬然道:“擔心并非多余,本督還是那句話——殺入阿瓦城,占領整個緬甸,作為我大明對抗清軍新的后備基地!”
李定國、楊高學兩個站起了身:“總督大人高瞻遠矚,就按照你的意思吧!”于是,南明軍出兵攻占緬甸阿瓦城的計劃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中......
果然不出楊喬然所料,1661年五月二十三日,緬甸王的弟弟莽白趕在大隊明軍攻打阿瓦城之前動手了,發動宮廷政變,處死緬王莽達自立。
莽白派使者向永歷帝索取賀禮,朱由榔已此時拿不出像樣的東西,死鴨子還嘴硬,拒不承認莽白的臨時政府,因此賀禮也就免了,此舉激怒了急于想獲得宗主國認可的莽白,決定將朱由榔的隨行官員統統殺掉,遂派人通知永歷朝臣過江議事。
莽白借“喝咒水盟誓”在波焰塔下設伏兵3000人,沐天波明明知道這是陷阱,還是義無反顧地代替朱由榔與莽白接觸。
在“咒水盟誓”儀式上,緬軍對毫無防備的南明官員發動了突然襲擊,殺害了黔國公沐天波、總兵魏豹、馬吉翔等大小文武官員40余人。
一邊做,二不休,莽白隨即縱兵燒毀了竹城,并洗劫了朱由榔的住處,將朱由榔等人嚴密監視起來。
在“咒水盟誓”幸免于難的總兵鄧凱乘亂逃回了云南,將消息通過“天地會”送達到了李定國那里。
接到消息后,李定國非常后悔,沒有在莽白動手之前攻入阿瓦城,于是派白文選在里阿瓦城七十里外的河上搭建浮橋,攻打莽白一伙。
哪知緬甸的老百姓紛紛傳巖明軍入侵,消息不脛而走。得到消息的緬軍岌岌可危,派人暗中用刀砍斷了浮橋上的藤篾,而明軍并無察覺。
等到明軍大部隊發起總攻的時候,沒有了浮橋作為依托,無法到達對岸,只好撤走了,最后一次入緬解救朱由榔的行動宣告徹底失敗。
十二月初一,吳三桂率清兵10萬之眾抵達緬甸阿瓦城郊,緬王莽白即將永歷帝及其母子妻妾一并送交清軍。滿清將領定西將軍愛星阿提出將永歷獻俘北京,讓朝廷處置。
而叛徒吳三桂為了確立自己的不世之功,先后上奏三次,力主朝廷將永歷就地處決,以防途中有變,順治帝遲遲沒有批復。
到了過小年的時候,吳三桂發出文告,說在新年來臨之前,要在滇池邊將朱由榔等人斬首。當然這是一個陷阱,吳三桂想借此機會把云南反清勢力一網打盡。
緬北的楊喬然打聽到了這一消息,不顧楊學高的勸阻,執意帶了30余人,扮作緬甸珠寶商人,在天地會的幫助下,暢通無阻的到達了昆明。
吳三桂就像一條獵犬,嗅覺異常靈敏,對秘密潛入昆明城的各路英雄豪杰已經有所警覺,為了放長線釣大魚,沒有下令進行全城搜捕,他倒希望反清分子自己浮出水面。
十二月三十日,昆明城外。
剛剛下過一陣小雨,空氣格外清新。滇池邊上,陽光明媚,湖水湛藍,在湖邊打魚的漁民都被禁止下湖作業。
一大隊清軍押著“朱由榔”和他的追隨者緩緩奔赴刑場,吳三桂率著他的爪牙親自監斬,他在監斬臺邊搬了一把太師椅,閉目養神,靜靜地等著午時的到來。
圍觀的群眾數萬人,吳三桂很是淡定,清廷的鷹犬早就扮作群眾藏匿在人群中,只要風吹草動,數千殺手隨時可以包圍膽敢劫法場的南明殘余武裝人員。
午時三刻已過,圍觀的人群中依然平靜。吳三桂見南明殘余勢力仍然沒有現身,有得急不可耐了,尋思道:莫非他們已經識破了本王的計謀,不可能的。
吳三桂慢慢地從椅子爬了起來,將令牌朝地上重重的一擲,大喝一聲:“時辰已到,行刑——”
“朱由榔”掙扎著站了起來,大罵道:“狗漢奸,吳三桂,朕乃大明皇帝。依照律例,應當保留全尸,何必用斬!”
吳三桂陰笑道:“爾乃亡國之君,與我大清對抗十余年,當千刀萬剮。本王將你斬首,已是給足了面子!”
清將愛星阿上前道,“永歷嘗為中國之君,今若斬首,未免太慘,仍當賜以自盡,始為得體。”
吳三桂應道:“愛阿星,你是大清的臣子,為這個將死之人求情,就不怕本王參你一本?”
愛阿星道:“平西王,做人不要太絕情了,當初你不過就是明朝的一個降將而已!”
吳三桂哈哈大笑:“降將怎么了,你還不是受我節制?本王辦事自有分寸,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速速退下——”
其他人想上前繼續求情,見吳三桂執意要將“朱由榔”斬首,只好退下了。
“朱由榔”對著吳三桂吐口水:“狗漢奸,朕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吳三桂嘿嘿一笑:“朱由榔,等你做了鬼再說吧!行刑——”
咔嚓、咔嚓——劊子手揮動著鬼頭刀就將南明官員斬首了,鮮血濺了一地。
“朱由榔”此時面如土色,大聲疾呼:“我大明的忠臣何在?朕很快就要死于刀下了,你們為何見死不救啊——”
身后的劊子手喝了一口酒,噴在刀上,而后舉起了寒光閃閃的鬼頭刀,正要落下。人群中的楊喬然沉不住氣了,再不出手,皇上就完蛋了。
楊喬然雙手一揚,甩出一梭子四角飛鏢,劊子手立時斃命,刑場上的護衛紛紛倒地,立時大亂。圍觀的群眾不斷沖破了清軍的警戒線,涌向吳三桂的監斬臺。
吳三桂的數千殺手脫下了外套,抽出砍刀,朝手無寸鐵的群眾殺去。數百清軍護衛將吳三桂死死護住,對“朱由榔”也顧不上了。
楊喬然沖上前,雙手正準備去扶“朱由榔”起來。哪知“朱由榔”乘楊喬然沒有防備,迅速從靴子中掏出一把短刀,猛地刺中楊喬然的下腹,連連揮拳劈向楊喬然。楊喬然此時知道上當了,忍著劇痛,單手回擊,另一只手抽出腰間的軟劍,只見一到白光劃過,殺手的頭飛到數丈之外。
楊喬然大喊:“兄弟們,我們中計了,快撤!”
數十個手下掏出火槍,向敵人開火,欲解救深陷重圍的楊喬然。清軍越來越多,再不撤,就要全軍覆滅了。
數十名敢死隊員紛紛向清軍投擲手投,數十枚爆炸,煙幕滾滾,敵人死傷無數。楊高學率著十來人人已經到沖了包圍圈的外邊,和敵人廝殺在一起。
里層的楊喬然知道自己已經無法脫身了,急得大聲下令:“別管我,快走——””。
一個校尉模樣的清軍從后邊抱住了楊喬然,楊喬然猛的將軟劍對著自己的胸前一捅,直抵后面的校尉,劍鋒從校尉的后背斜穿而出。
楊喬然再次抽出軟劍,校尉倒地斃命。清軍繼續撲殺過來,楊高學無法接近楊喬然。
楊喬然脫掉了外衣,點燃身上的包,朝吳三桂奔去:“吳三桂,今日我送你上西天,為民除害!”
數百清軍見狀,不敢逃命,拼死了護住了吳三桂。
楊高學見楊喬然決心與敵人同歸于盡,只好投擲出自制的催、淚、彈,伺機突出了重圍。
“轟”的一聲巨響,監斬臺被炸上了半空中,不少清軍被炸死炸傷。吳三桂命大,只受了一點皮外傷。
楊喬然被炸得血肉模糊,吳三桂嚇得魂不附體,指著楊喬然的遺體歇斯底里喊叫:“將此叛賊丟入滇池喂魚,快——”清軍七手八腳的將楊喬然拋尸湖中......
永歷十六年(1662)四月二十五日,朱由榔與母妾幼子等被吳三桂派人關在昆明郊外的一小廟內,吳三桂親自用弓弦殘忍地勒死了朱由榔……
噩耗傳來,李定國感到擁明抗清的旗幟轟然倒塌,大勢已去,無力回天,傷心備至,捶胸大哭。
為數不多的南明兵馬駐扎在人煙稀少的熱帶雨林地區,糧食、醫藥嚴重不足,病死人數幾逾過半。李定國只好按照楊喬然生前的囑咐,下令軍隊統統撤往緬北高原(今緬甸果敢地區一帶),再也沒有能力組織大規模的軍隊殺回云南,將吳三桂等清軍驅逐出云貴高原。至此,南明在中國的歷史上煙消云散了,劃上了悲壯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