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刑統·名例律》中有明文規定:“……諸準格敕應決杖人,若年七十以上、十五以下及廢疾,并酌量決罰。不堪流徒者亦準此。八十以上、十歲以下及篤疾,并放,不須覆奏……”依照大宋的律法,年過七十的罪犯,可以不予,楊再興想活命必須得皇帝赦免才行。
楊再興就擒后,最終被關進了囚車,派重兵護送,押往南宋都城臨安(今杭州)獻俘。
在御書房內,既往不咎的宋高宗再一次接見了這個縱橫五溪地區二十余年的老英雄,君臣做了最后一次對話。
“苗王楊再興,朕想不到十年之后,你我君臣竟以這樣的方式見面。”趙構道。
“本王的兩個兒子都被圣上給砍了,見與不見有什么兩樣?”楊再興也不跪拜。
“武岡軍計有十寨,即三門(當在今洞口境內)、石查、真良(哲宗朝已有此地名)、岳溪(當屬綏寧境)、臨口、關峽、黃石、新寧、綏寧、永和。你可知各寨兵力幾何?”宋高宗問道。
“紹興十一年,武陽寨有兵300人,后來三百人平分在武陽、岳溪、綏寧三個寨子上,各以100人為限額,各寨兵力多少不等。”
“老英雄好記性。荊湖南路共29寨,武岡軍占了三成以上,為何?”
“五溪之地苗蠻不臣服,朝廷花此大力氣加強軍事力量,圣上操之過急也!”
“朕也常常這么想,二十年來,你屢服屢叛,朕待你不薄。”
“我先祖唐末以來就自立,奉朔正統,未曾稱帝,保一方安寧而已,何來背叛?”
“正因為如此,朕才一次次容忍你,朝貢多少朕也不計較。朝廷并不看重所貢之物貴賤多寡,在于忠順之心與誠意。故常常所貢之物少,賞賜之物多。”
“罪臣——”
“朕坐在這里和你說活,已赦免了你,何罪之有。”
“謝主隆恩。我五溪之地酋首常思念圣上,欲進貢。陛下多次讓武岡軍知軍勸說路途遙遠,可免于進貢。對其貢物,朝廷讓官府折價后并加五分返還。臣惶恐不已。”
“都過去了……朕沒有兒子,你也失去了兒子。我們君臣之間斗了這么多年,該收場了。”
“還是那句話,城步寨自治,若圣上不允,就砍了我吧!”
“使不得,砍了你,朕百年之后大宋的江山誰來保啊?朕準奏就是。我大宋和南方楊家將、北方楊家將淵源頗深,朕這么多年愧對御前統制楊再興、鎮國將軍楊再興也。”
“臣還有一軍屯在石阡縣,十萬軍民聚集于此,百年之后會大有用處,懇請陛下不要再興兵追剿,這是我楊家最后的資本。”
“善。只要他們忠勇愛國,朕當重賞之。鎮國將軍楊再興聽詔,朕命你鎮守石阡縣,并領城步寨,官至一品。”
“皇上圣明,那老臣即刻動身前往石阡縣。”
“不急,朕也年近半百,垂垂老矣,連個說話的都沒有。秦檜這家伙,陰險之極,構陷忠良,謀害了岳飛,朕追悔莫及,恐怕要背上千古罵名了。”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圣上乃圣人也,活用經濟也。用市舶之收入麻痹金人意志,金人不出百年必為我大宋所滅。”
“別扯遠了,朕孤家寡人一個,往后的治國重任、一統天下就交于后生了。皇帝是個高危職業,再干幾年朕就要隱退。今兒你就和朕單獨進膳,明兒再赴任。”
“諾。圣上,談談書法和養生吧——”
“鎮國將軍”楊再興在臨安和趙構長談之后,頗有感觸。古稀之年的他也讀懂了皇帝的無奈和無助,大宋是不可能有實力和毅力一統中國了,偏安江南是趙宋的宿命。
自己兩個年富力強的兒子被朝廷以臠刑處死,楊再興算是徹底對絕望了。高宗皇帝留著他不殺,還給他升官封賞,自有他的高明之處。無論如何,楊家將這面旗幟不能倒,一旦倒下,趙宋王朝就得跟著玩完……
自蚩尤以來,苗族就有自己的語言和文字,三苗國時期苗王曾經想將苗文編撰成冊,讓苗民都會寫會說,可惜這個構想來不及試行就流產了。
苗語是苗族人的語言,屬于苗瑤語族的苗語支,是漢藏語系的一個分支,分布在中國的湖南、四川、貴州、云南等地,以及越南、老撾、泰國、美國等國。
苗語可以分為湘西(100萬人)、黔東(210萬人)和川黔滇(300多萬人)三大方言,這三大方言與布努語等語言共同組成苗語支。苗族大部分兼通漢語,有些地區的苗族還兼通布依語或彝語。
楊再興在數次對抗南宋朝廷的時候,也使用過苗文傳遞情報,不少的將士讀書太少,會說不會寫,這個非物質文化遺產不能失傳。楊再興和諸葛暮光就此事商討了半年,最終決定用辦教育的方式來挽救瀕危的苗文。
湖南路的城步寨苗族文字不是拼音文字,而是和漢字同宗同源,寫法類似金國的文字,但是比女真文早了幾千年。苗文字形與漢字基本相似,文字間沒有標點標注,其中夾雜一些圖案或符號,似畫非畫,似篆非篆。
苗民一旦起義或重大祭祀活動,均用苗文書寫,記載在冊,非本族的德高望重者諸如族長、長老無從辨認和解讀的。現在苗族婦女繡在衣服上的一些圖案花紋和苗家木匠在木器上的刻痕便是古苗文的遺存。
楊再興為苗王,自然認識和書寫苗文,自己的得力助手楊正修、楊正拱被害,推廣苗文的重任就落到了楊理美、楊正杰身上了。
無敵少爺也近五十了,他是道士出身,文化功底深厚,身體不太硬朗了,只能編寫教材。董普飛協助教材的整理和,苗王楊再興、大祭司王天如負責教材的最后審定工作。
經過一年的辛苦勞動,《苗文詞典大全》終于脫稿,楊再興非常高興,下令批量印刷,大祭司王天如欣喜道:“詞典既成,可庠序極少,何以推廣苗文?”
楊再興捋了捋長須道:“成事在天,謀事在人。本將軍出資修建一所書院即可,各峒寨自行建私塾,資金由內務處全額撥付。”
王天如道:“人手不夠,師資方面咋整啊?”
楊再興道:“汝當為教授,理美、正杰為助教,書院落成后,就可以開講了。各峒寨選聰穎德優者二人,在書院集中面授一年,學成回私塾去面授童蒙。”
王天如道:“大王,我身體恐不能勝任——”
楊再興拍拍王天如的肩膀道:“汝就不要推辭了,年富力強,教授非你莫屬,就這么定了。”
在苗王的努力下,苗文逐漸流傳,一時間城步寨各峒寨雙語教學流行起來,苗文掃盲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苗家的山歌也跟著興盛起來。
苗民喜愛唱山歌,用山歌表達心聲。山歌就像一條甘甜的溪水,滋潤著他們的生命,陪伴著他們的白天黑夜,逐漸成了苗民農忙、生活、節日里不可缺少的一道文化傳統習俗。
大祭司王天如工作起來是個拼命三郎,不幸患病嚴重失聲,只好潛心整理苗文化典籍,為了表彰他的杰出貢獻,苗文給他頒發了一個“終身成就獎”,并賞豪宅一座。
老年楊再興時常騎著馬去大陽峒、小陽峒、攔牛峒一帶的河流中釣魚,每次都滿載而歸。日子久了,當地的苗民都認識這個曾經讓朝廷頭疼了20余年的大英雄。
一日,幾個苗族青年劃了一張竹筏,盛情邀請苗王與王天如教授,從兩河口出發了,沿著水路向北而行。
河流兩岸古藤虬蔓,林木蒼勁,乘舟穿行,碧波倒影,水天一色,魚躍鷹翔,漁歌互答,似置身千回百轉的畫廊之中,其樂無窮。竹筏在湖面悠悠蕩蕩,兩岸的青山飄忽而來。
看!遠處是一座小島,兩座別致的吊腳樓格外引人關注,盡管它們被濃蔭環繞著。隨著竹筏的不斷移動,小島遠離了視線,逐漸變成了一個小黑點,直至完全不見。
楊再興仰望天空,不時飛過成群的乳白色鳥兒,它們張開翅膀,唱著歌兒,自在,給這有點寂寥的秋日流河帶了勃勃生機。
他低頭俯視水中,呵!綠樹紅花,天上有個太陽,水中也有個太陽,河面倒映著另一個苗王和王大祭司。
繞過了一道山,又是一道彎。前方有一團火在跳躍,不會是山野失火了吧青年們駛近仔細一看,原來是成片的楓林,在秋風中搖曳,婀娜多姿。紅紅的楓葉不斷飄落下來,散在湖面,飄向竹筏,落在了苗王的手心......
沿途懸崖上瀑布處處有,宛如一幅幅白練從山腰一直掛到山腳。瀑布飛流而下,落在山澗中,濺起一朵朵水花,煞是奇妙。
若是詩仙李白再世,必會詩興大發,隨口吟出“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詩句,大贊曰:“壯哉,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