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當然明白李澤所說的用錢砸死對方是什么意思。
有了錢,自然就會有更好的裝備,更充裕的糧餉,戰爭的潛力自然也就更大。事實上,現在的李澤,已經差不多做到了,在他游歷各方所見到的各方勢力之中,還沒有一個地方勢力能像李澤這里一樣,如此的重視民生,發展經濟,想盡所有的辦法,讓百姓富裕起來。
其實這是一個良性的循環,百姓有錢了,自然也就能收到更多的稅,百姓的向心力,凝聚力自然也就更強。其他勢力的那些頭頭們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當然不是,能坐到老大的位置之上,沒有一個是蠢人,沒有誰不會明白這一點,也沒有誰不想當一個讓所有人稱頌的明君,圣人。但問題是,一旦與實際結合起來,事情就不那么簡單了。
正所謂問題誰都能看得到,但能解決問題的人,卻實在是太少了。
李澤是較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的人,所以現在他頗有一枝獨秀的意思。
房門輕響,公孫長明拿著一疊文卷走了進來,向李澤拱了拱手,便徑自坐到了兩人對面的那個長沙發上,盯著顧寒看了一會兒,道:“你的手里拿著金滿堂金公的推薦信,怎么不來李相府找李相呢?”
“哦?”李澤倒是來了興趣,“你手里有金公的薦信?”
自己在客棧里的家當,看來是被對方給抄了個清清楚楚了,顧寒心中有些不快。
“功名自到直中取,豈可曲中求?”他道:“雖然金公說我拿著他的薦信來武邑,一定能得到一個不錯的職位,但既然科舉開考,我自然是想憑自己的本事。”
“不錯,倒是一個有性格的人。”李澤笑著從公孫長明手里接過那疊文卷,最上面的那一份,便是金滿堂的薦信。“不要誤會,因為你是從江南來的,他們又不知道你與金公的關系,所以搜查了你的行禮。現在的局勢你想必也能明白不少,形式比較復雜,所以不得不小心一些。”
李澤居然親自向他解釋,顧寒心中頓時舒服了不少,拱手道:“草民明白。”
李澤伸手在座位旁邊拉了一下,立即便走進來了一個人。
“準備茶水。”李澤吩咐了一句,便低頭去看手中的薦信。
這個顧寒,倒也真不是一般人。
顧寒的家庭,在揚州倒也算是富豪,家里是做絲綢生意的,也因此與金滿堂相識,而顧寒在二十歲之后,便一人一劍,單人獨騎去游歷天下,這一去,可就是十余年時間,足跡差不多遍布了大唐所有的疆域,在薦信之中,金滿堂居然說他連西域也去過,這就不得不讓李澤刮目相看了。
這時代出門游歷,可不是去旅游,那是真正的是一次風險極高的行動,無聲無息地死在外頭的機率,可比能安然回來的機率高出了太多。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李澤抬頭看了他一眼,笑著點點頭:“不但去過東北,還去過西域,了不起。”
“僥幸生還而已。”顧寒欠身道。
侍衛端進來了茶水,李澤示意對方喝茶,自己則低頭繼續看薦書,金滿堂對此人評價極高,認為李澤如果能接納他,將來必然能成為股肱之臣。
這一點,李澤心中倒也認可,倒也不必金滿堂的保證了。放下薦書,從下面再拿出一疊東西來,卻是一怔,居然是厚厚的一疊地圖,隨意地拿起一張,上面不但有山川河流道路橋梁,連城鎮也標注得清清楚楚。
“沒有想到你還會制圖?”李澤有些驚喜地看著手里厚厚的一疊地圖,特別是西域方面的那些,對于現在的他來說,的確是非常需要的。
原本大唐是有西域的詳細地圖的,但這近二十年的混亂,幾乎絕大部分的東西都毀于戰火之中了。袁昌,厲海,唐吉三人西行,雖然唐吉曾經在哪里生活過,但畢竟已經過去了那么多年,而唐吉也只是一個武人,對于軍事重鎮或者很熟悉,但對于其它地方,只怕就陌生了。這一次的西域之行,對于他們來說,基本上就是等于摸著石頭過河,但有了這地圖,可就大不一樣了。
“早年讀書的時候,學過。”顧寒點了點頭。
看著地圖之上還清楚地標注了比例,李澤開心之極,這時代的地圖,絕大部分,都是繪圖制隨手劃來的,壓根兒就沒有一個標準的比例,這就導致了經常會出現大問題,誤大事。直到李澤掌權之后,整個繪圖才變得規范起來,花費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重新繪制了整個武威治下的地圖,而現在,田波和屠虎統率的內衛在滲透其它地方之時,其中一個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繪制武威標準的精確地圖。
“可以送給我嗎?”揚了揚手中的地圖,李澤笑問道。
“這本來就是要敬獻給李相的。”顧寒有些無奈地道,你都拿到手了,還問我能不能送給你,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太好了,公孫先生,這件事情,要給顧寒記上一功。”李澤興奮地道。
“自然有功。”公孫長明拈須微笑。
“怎么章尚書還沒有來呢?”李澤瞥了一眼一邊案上的沙漏,問道。
“今天開始正式閱卷了,章尚書說不定是看到了好文章,所以沉浸其中難以自拔了。”公孫長明揶揄道:“他就是那種人。”
顧寒心里有些打鼓,李澤自不必說,公孫長明,章回兩人,都是那個最核心圈子里的人,金滿堂就曾對他說過,李澤為主,章回走的是光明的路子,而公孫長明走得是暗黑的路子,兩人一明一暗,是李澤最為倚重的人。可以說,現在左右鎮州朝廷走向的,就是這三個人了。
其它人,可以概括為打手,幫手。
也就是說,今天要見自己的,其實是鎮州朝廷的一二三號人物。
“那我們還是等一等吧。”李澤看著顧寒道:“顧寒,你先喝茶吧,想來章尚書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趕來的。”
“謝李相!”顧寒端起侍衛送進來的茶水,喝了一口,肚子里卻是咕咕地叫了起來,他尷尬地看了一眼李澤。
李澤恍然大悟,“你還沒有吃晚飯?”
顧寒搖了搖頭。他剛剛到客棧,就被公人給逮了起來送到這里,然后又沒有人理會他,直到李澤他們進來。
李澤笑著招了人進來,吩咐了幾句,片刻之間,兩盤精美的點心便端了進來,放在了顧寒的身邊。
“先就著茶水吃一點點心,等章先生過來了,我們再一起好好的談一談。”李澤指了指桌子上的點心道。
李澤這么一說,雖然肚子還在叫,但顧寒卻是有些吃不下去了,手里拈著一塊點心,有些心虛地看著李澤問道:“不知李相要與我談什么,還非得等章尚書過來?”
李澤點了點頭:“你覺得你這一次的策論寫得如何?”
“還行!”顧寒倒是毫不謙遜。
“但是你可知道,你在策論之中發表的觀點,與現在武威上下,哦,不對,是鎮州朝廷的主流意見是完全相左的嗎?”李澤反問道。
“正因為如此,我才會寫出這篇策論來。”顧寒干脆放下了手里的點心,看著李澤道:“李相,如果那些主流的觀點,也是您的觀點的話,我認為您錯了,這會為您的統一大業,帶來絕對的阻礙。”
看著明顯有些激動起來的顧寒,李澤擺了擺手:“先不忙,先不忙,先吃著,等吃飽了,再與我們辯論。說實話,你在策論之中的觀點,是我第一次聽到的反對的聲音,絕對讓人眼前一亮,不管最后的結果如何,但你提供了另外一個觀點用來審視我們以前的觀點,對我們而言,都是有利的,更何況,看了你的策論之后,我倒是有些猶豫不決了。你先吃飽了,呆會兒才好與我們辯論呢!”
聽了李澤這番話,顧寒重重地點了點頭,干脆拿起了盤子放到了自己的膝蓋之上,一手點心,一手茶水,狼吞虎咽起來,今天在外面逛了一天,還真是餓了。
看著顧寒的模樣,李澤倒是很有些佩服這個人的膽量了。不知多少人見到他的時候,都有些戰戰兢兢,其中并不乏高官悍將,但這個顧寒一介百姓,卻有這樣的精氣神兒和膽氣,倒也不枉金滿堂敢在信中用他本人作擔保了。
不管怎么樣,這是一個人物。
看著顧寒忙著填肚子,李澤便也低下頭去看手里的圖紙,對于西域和東方,大的方位他自然是很清楚的,但像顧寒繪制的這些詳細的地圖,他就不太清楚了,更何況,他記憶中的那些地方,與這個時代還是有不少的偏差的。
西域的這些圖紙,可以馬上拓印一份,快馬送給袁昌他們,這樣,袁昌他們便能少走許多彎路了。現在袁昌等人,還停留在朔州進行最后的補充,離真正出關還遠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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