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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儼一挺身從床上坐了起來,腦子突然一昏,身子搖晃了一下,今天實在是太興奮了一些,都忘了自己已經病了這么長的時間,陶太醫也再三叮囑過自己不要大喜大悲,很顯然今兒個自己有些忘形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好了一些,慢慢地轉過身來,將兩條腿放到了床下。
“來人吶,更衣!”他低聲叫道。
數名太監從門外拿著整套的大朝服飾走了進來。
李儼緩緩地站了起來,伸開了雙臂。
兩名太監站到了他的身后,將張開的龍袍往他身上套去。
李儼的身子又晃了一晃,倒是將身后的兩個太監嚇了一跳,趕緊扶住了他。
“陛下!”
“不要緊,更衣!”李儼再次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讓自己站得更穩一些。
終于將所有的衣服,頭巾依次穿戴好,李儼低頭打量了一下這套闊別已久的正式朝服,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外面再一次響起了鐘聲。
“走,上朝!”他大聲道。
李儼大步向著門外走去。
門檻很高,李儼跨出門檻的時候,被絆了一下。
一個踉蹌,勉強站穩,抬起頭來時,眼前卻是一陣發黑,瞬息之間,卻是什么也看不清了,只覺得天也在轉,地也在轉。
他張開嘴,想要喊些什么,但卻什么也發不出來,眼前無數的金星在閃爍,他張開了雙臂,滿眼滿臉的都是不甘,向后倒了下去。
“陛下!”身后的太監驚慌失措地架住了他,卻發現他們的皇帝此刻渾身僵硬,嘴眼歪斜,嘴里不停地有白沫冒出來。
“快去找陶太醫!”
“快去稟報李相!”
屋里瞬息之間亂成一團。
大殿之外,伴隨著鐘聲的響起,大殿的門被緩緩打開,露出了內里的燈光輝煌,李澤微笑著整理了一下衣衫。
在他的身后,文武百官也不約而同地在整理著自己的儀容,薛平,田令孜等人都是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笑容。
殿內突然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李澤皺起了眉頭。
“李相,李相,不好了,陛下,陛下中風了。”屋里,沖出來一個老太監,看到李澤,竟然是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殿之外,瞬間便凝滯住了。
李澤似乎有些不可思議,站在哪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站在曹信之后的薛平,卻是聽清楚了這句話,頓時如同五雷轟頂,猛地一下子沖了出來。
“你說什么?”他大聲質問道。
“陛下,陛下中風了。”老太監放聲大哭起來。
“不可能!”薛平大吼著,撩起袍子就往內里沖去:“昨天陛下還好好的。”
田令孜也是一臉的呆滯,緊追著薛平跑了幾步,卻又回過頭來,看著仍然站在原地的李澤。
李澤站在哪里紋絲未動,看著老太監道:“不著急,你慢慢說,陛下到底如何了?”
“起床的時候,還好好的,穿好了朝服,出門的時候,踉蹌了一下,就,就倒下了,渾身僵硬,嘴角冒沫,話都不會說了,是中風,是中風啊!”老太監拍著地哭嚎道。
李澤轉過身來,厲聲道:“金源,燕九何在?”
太常寺少卿金源,太醫署署正燕九從后方的隊伍之中閃身而出,躬身道:“臣在。”
“你們二人,趕緊去看一看。”
“臣等的醫箱沒有帶在身邊。”
“那就馬上派人回去拿!”李澤厲聲道:“你們二人,先去看看是什么情況?”
“是!”金源與燕九二人匆匆地向著內里走去。
此刻,不僅是大殿之前的高官,便連排在最遠處的數百名文武進士也知道事情不對了,嗡嗡的議論之聲,在大殿之間響了起來。
李澤臉沉如水,大步走上了臺階,回過頭來,凌厲的眼光掃視著臺階之下的所有官員,目光所到之處,頓時一片安靜。
直到大殿之間徹底安靜,連那哭嚎的老太監也捂住了嘴巴之后,李澤才冷聲道:“所有人,都在這里候旨,無令不得離去。王思禮,李泌!”
右千牛衛大將軍,衛尉寺卿正王思禮,右千牛衛中郎將,衛尉寺少卿李泌二人應聲出列。
“你二人,一人留在此處,指揮千牛衛維持秩序,另一人立即出宮,鎮州,戒嚴!”李澤寒聲吩咐道。
“遵命!”王思禮與李泌二人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李泌便轉身大步離去。
“曹尚書,章尚書,夏尚書,公孫秘書令,楊大夫,還有田卿正,袁刺史,你們隨我進宮。”李澤點了曹信,章回,夏荷,公孫長明,楊開以及田令孜,袁周等人的名后,一抬腳,便向內里走去。
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著李泌:“李少卿去東宮,請太子殿下馬上也過來。”
李儼已經被安置在了床上,嘴角仍然不時有白沫冒出來,一個太監抹著眼淚,拿著帕子不停地替他擦拭著,薛平站在床前,完全無法相信,昨天還和自己有說有笑,對未來充滿著憧憬的皇帝就這樣倒下了。
他兩腿一軟,跪倒在了床前,伸手握住了皇帝冰涼的手,帶著哭腔輕聲呼喊道:“陛下,陛下,我是薛平啊!”
皇帝的眼睛微微轉動了一下,彎曲如雞爪的手似乎想要握住薛平的手,但只是微微動了動,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薛尚書,讓我替皇上把把脈吧!”身后,傳來金源冷靜聲音。
薛平身子向旁邊側了側,金源走了過來,身后的燕九趕緊往金源的屁股下塞了一個錦凳。
瞇著眼睛,金源手指搭在皇帝的手腕之上,半晌,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對燕九道:“燕署正,你的針囊送來了嗎?”
燕九點了點頭。
“你給陛下扎幾針看一看有沒有什么反應?”金源道。
燕九從身后一名從人的手中接過藥箱,打開,從內里拿出針囊,嘩啦一聲抖開,一根根亮閃閃的銀針立時便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從內里拈出幾根銀針,歪頭思忖了片刻,旋即轉身,一根根地插了上去,片刻之間,李儼的臉上,頭上,肩頸之上都布滿了亮閃閃的銀針。
隨著一根根的銀針扎下去,皇帝急促的呼吸之聲慚慚地平緩了下來,嘴角也不再冒白沫了,僵硬如雞爪的手,也終于平緩了下來。
隨著燕九將銀針一根根地拔了下來,皇帝李儼卻仍然沒有清醒過來。
“金少卿,陛下如何?”
“李相,在臣看來,陛下是因為興奮過度,昨夜又沒有休息好,再加上身體本來就虛,所以,中風了。”金源道。
“確認是中風?”李澤皺著眉頭問道。
“李相,這個癥狀,便是一個普通的街頭游醫,也能看得出來是中風了。”金源語氣之中略略帶著不悅。“在燕署正的銀針之下,陛下的反應仍然很微弱,只能說陛下這一次中風是比較嚴重的,一個處理不當,便會危及性命。”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呢?”薛平紅著眼睛,如同一只困獸一般在屋里轉了幾圈,突然抬頭道:“陶太醫,陶太醫怎么還沒有來?”
金源沒好氣地道:“薛尚書,陶太醫的確醫術精良,但也不見得就比老夫強得了多少,我沒有法子的事情,難道他就有法子,要是他有法子,老夫今天就一頭撞死在這殿上。”
“金少卿,眼下不是斗氣的時候,陶太醫一直照顧陛下的病情,多個人,多個思路,陶太醫去請了沒有?”
“陶太醫來了!”外頭傳來一個太監的聲音。
陶太醫急步走了進來。
“陶太醫,快來看看,陛下,陛下……”薛平沖到了陶太醫跟前,卻是說不出話來了。
陶太醫走到病床之前,看著皇帝的模樣,突然之間淚水泉涌:“陛下,陛下這是中風了,陛下,陛下,臣對不起你啊,臣沒有照顧好你啊!”
“陶太醫,你快想法子,哭嚎什么?”薛平怒道。
陶太醫失魂落魄地轉過身來,看著薛平道:“沒法子,沒法子,如果運氣好,或者三五年內,能夠說得清楚話,能夠在人的攙扶之下走幾步路,又或者一個不妥當,便會危及性命。”
說著話的陶太醫,目光呆滯地往外走去,看著他的神色有異,屋內的一眾高官們,不由自主地給他讓開了一條道路。
陶太醫沒有走幾步,突然一頭栽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竟然就此寂然不動了。
“金源,他怎么啦?”李澤這一次是真的吃了一驚。
金源撲上去,一把摟起陶太醫,將他翻了過來,陶太醫的嘴角竟然有鮮血滲出,金源驚怒之下,伸手抓住對方的腕脈,燕九也跟了過來,連著幾根銀針扎下去。
“李相,陶太醫,他,他這是急火攻心之癥狀,人,人沒了!”金源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李澤道。此刻金源當然清楚,陶太醫并不是什么急火攻心而死,他是自殺的。
一個醫生,特別是一個極其高明的醫生,想要弄死自己,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了。
燕九也抬起頭來看著李澤:“公子,他死了!”
李澤神色復雜地看著陶太醫,好半晌才搖搖頭道:“陶太醫,真忠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