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州,顧寒真正見識到了李澤麾下精銳部隊的效率。Δ書閣んk→shu→co當來自武邑朝廷的命令抵達之后,整個莫州的官僚機構以他不敢想象的速度運行了起來,短短的數天時間,所有出征的一應所需,便全都到位,出征軍隊準備就緒。
游歷過天下的顧寒,見識過不少的軍隊,但他從來沒有看到過一支像眼前這支軍隊的動員速度,原本他還以為到了莫州之后,會有一段時間的休整,好等待部隊準備就緒,但右驍衛軍隊壓根兒就沒有給他這個時間,第三天,他便接到了通知,與李睿一起踏上了征程。
沒有向老百姓征收任何的賦稅,也沒有動員民夫,這支軍隊,竟然自己帶上了補給物資,就開拔了。
顧寒還真沒有見過有哪一支軍隊準備作戰之前,不驚動老百姓的。
但眼前的這一支做到了。
駐扎在莫州的李睿的這支兵馬,在天亮之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自己營地。
“顧判官,我是真沒有想到,你也會這個玩意兒!”李睿坐在馬拉雪橇之上,膝蓋之上擱著兩條滑雪板。
剛剛兩人較量了一番長距離的滑行比賽,雖然最終李睿要技高一籌,無論在技巧還是在耐力之上都要勝過顧寒,但李睿對于顧寒仍然十分佩服,畢竟對方嚴格來說,還是一個讀書人的。
這場較量,倒也讓李睿對眼前這位判官刮目相看了。
“早年游歷的時候,到過東北這些地方,別說是平州了,便是遼州那邊兒我也去過。這玩意兒就是那時候學會的。”顧寒笑著拿起身邊的滑雪板,摩挲著光亮如鏡的板底,感慨地道:“不過那時候卻只能是因陋就簡,隨便弄兩塊木板,更多的時候倒是走而不像現在這樣滑行,太粗糙了,滑起來特別費力。”
“我們這個可不一樣!”李睿道:“這是將作監在莫州的分部特意打造的,專門選擇了柔韌性極好的木板,加以炮制之后再制作,打磨之后還上了多道油漆,一般的情況之下,是很難損壞到他們的底面的,就是拿刀砍,也不見得一刀便能砍斷,這一副,值好幾兩銀子呢!”
顧寒很是感慨,在宰相府的時候,李澤曾經跟他說過,他最大的夢想便是拿錢砸死敵人,雖然是個笑話,但卻并不好笑。至少在李澤的部隊之中,他正在用越來越好的裝備,讓他的士兵贏在起跑線上。
就拿眼前的這個滑雪板來說吧,可以極大地提高步兵運行的速度并節省體力,如果使用牲畜來拉車運送士兵以提高運動速度的話,卻又會給后勤造成很大的壓力,畢竟牲口也是要吃的。在這樣的冰天雪地之中,任何可以吃的東西,都基本上靠后方運送。
這支軍隊,已經將牲口的使用限制到了最低的程度而又不影響作戰的能力。
說起來這樣的一副滑雪板要好幾兩銀子,但如果算上因此而節省下來的消耗,指不定李澤還有的賺。
這里頭的關節,不親自經歷一遍,只怕很難明白。大多數人的眼光,也只會落在這樣的一副滑雪板要多少錢了。
“李將軍的滑雪技術當真高超,是這兩年練的嗎?”顧寒感興趣地問道。
“不是!”李睿笑道:“當年我們還在秘營的時候住在大青山里,每年不也有那么一個來月,大雪封山嗎?公子便讓人做出了許多這樣的滑雪板,讓咱們練習,那時候最快活的事情,便是從山頂之上一路滑下來,贏了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頓紅燒肉,輸了的,就只能在旁邊流口水羅。”
“那還是挺危險的。”
“當然,斷胳膊斷腿是常有的事情,不過比起那種風馳電掣的感覺,受點傷還真算不得什么。咱們這一伙人,技藝最高的是李泌,那個女瘋子,有一次從十幾丈高的懸崖之上一躍而下,除了李瀚那個夯貨,沒人敢做,也就是那一次,李泌確立了她在秘營之中大姐大的地位。”
“那李瀚排第二了?”
“李瀚跌斷了腿,躺了三個月!”李睿大笑起來。
看著李睿心情著實不錯,顧寒道:“李將軍,前兩次作戰,我們抓了不少俘虜,這些人,我覺得其實沒有必要砍掉的。送回給李刺史,指不定還能發揮一點作用,修路啊,建城啊,總也能廢物利用吧!”
李睿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顧寒。
“李將軍,我并沒有想要指責你的意思,也沒有干預軍務的意思,畢竟柳大將軍給我的命令是觀摩本次作戰。這只是我個人的一點想法。”顧寒解釋道。
“顧判官多慮了。”李睿笑著道:“既然一起出兵作戰,一個鍋里攪馬勺,那就是袍澤兄弟,有什么好的建議,你要是不說,我才會有意見呢。你見多識廣,思路開闊,不比我們這些山里長大的娃,所以在作戰方面,你有什么想法,盡管跟我說,當然,采用不采用的決定決在我這里。”
“李將軍心胸開闊,顧某佩服,是顧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顧寒抱拳,真心誠意地道歉。
“我們都是公子一手教出來的,怎么也要把公子的心胸學個幾成吧!”李睿大笑道:“顧判官,李刺史不會要這些人的。這些人真送到了莫州,只會引起混亂。這些人啊,在原來的地方搶慣了,橫慣了,殺了,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也許不一定。”顧寒并不認同。“李將軍,我可是聽說柳大將軍當年便因為殺俘受過處罰,你年紀還輕,要是被御史臺奏上一本,不免有礙前程。”
李睿嘿嘿一笑:“顧判官沒來的時候,這些人曾多次潛入我莫州區域,襲擊過不少村落,如果顧判官見過那些村子的慘狀,或許就不會說這些話了。”
看了顧寒一眼,李睿接著道:“他們所到之處,雞犬不留。活著的,都被他們搶走去當了他們的奴隸,剩下的,都是死人。你說說,那些老人,對他們有什么威脅?也是一刀便殺了。”
“戰爭,的確能讓人變成野獸。”顧寒道。
李寒呵呵一笑:“顧判官,你知道兩腳羊嗎?”
“啊?”顧寒一驚。
“這些被他們搶走的人,在有吃的時候,就是他們的奴隸,給他們勞作,在沒有糧食青黃不接的時候,便是這些人的糧食。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將這些斬盡殺絕?”李睿的眼神兒逐漸冷厲了起來。
“兩腳羊?”顧寒有些失神。
李睿點了點頭:“攻下第一個堡子的時候,我的士兵發現了這樣的事情,一個孩子,大概還不到十歲吧,被他們開膛破肚之后,斬成了幾大塊,正放在鍋子里煮著呢!還放了佐料。那個孩子,就是前幾次他們侵入莫州的時候搶走的。”
顧寒頭一低,不停地干嘔起來。
“我李睿也是挨過餓的,還險些餓死過,但哪怕快要餓死的時候,也沒有生出過這樣的心思。”李睿道:“這些混蛋,能算是人嗎?那都是些野獸。我沒有讓你去看,就是怕你見不得這樣的場面。你知道他們吃了肉之后,還干什么嗎?他們把骨頭都磨成了粉,然后再把這些粉與野菜,面粉和在一起,做成餅子,制成干糧。”
顧寒終于吐了。
“所以,攻下這些堡子,俘虜我一個不留。我李睿不是噬殺之人,但對這些人,我是絕不會留情的。”李睿狠聲道。“落到我手里,就是一個死字。”
說到這里,他壓低了聲音:“我的部隊之中,便有御史臺的人,但他也沖上去砍了好幾個俘虜呢!”
“的確該殺!”顧寒終于吐干凈了。
李睿體貼了遞了一個皮囊過去,“喝點酒吧,好受一些。”
大大地喝了一口,顧寒道:“下次再抓到這樣的人,讓我也去砍幾個!”
“書生亦能殺人?”李睿取笑道。
“當年游歷的時候,也殺過不少土匪!”顧寒道:“也差點被他們殺死過。幸好沒有死在哪些人手里,不然落得你說的這樣的下場,當真在九幽之地,也不得安寧。李將軍,我可不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人。”
“這我倒知道,武威書院的章山長,我還打不過他呢!”李睿大笑道。“別看老頭兒一把年紀了,那一身橫肉,看著就讓人生畏。”
李睿可以取笑章回,但作為章回的粉絲,顧寒卻不會這么沒輕沒重的了。
正自說笑著,遠處的空中,突然綻開了一朵艷麗的紅花,在這朵紅花在空中盛開的同時,行進中的部隊驟然便停了下來,凄厲的軍號之聲猛地響起。
李睿一下子站了起來。
兩翼的步卒在軍號聲中,迅速地向著中軍匯攏過來,片刻功夫,便已經在中軍之間結成了厚厚的一個陣容,而中軍亦在同一時段集結完成。
在顧寒的眼花繚亂之中,這支行軍隊伍,變成了一個攻防兼備的陣容。
遠處馬蹄聲聲,有斥候正狂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