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有五千人。
而且還是丁晟本部的核心部隊。
吉首只有一千駐軍。其中五百正規軍,五百靖安軍。
而五百靖安軍中,從軍隊之中退役下來加入的,只有一百余人。雖然第三兵團在當初的大裁軍之中退役下來了眾多的軍官士兵,但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北方人或者是中原地帶加入軍隊的。在他們的家鄉,現在正是蓬勃發展的時候,愿意留在湘西地區的人是少之又少。
就拿王彪來說,如果不是葉子的牽絆,這個時候,他必然已經回到山東老家,忙著給自己起宅院了。
剩下的那些靖安軍,都是從當地招募的青壯,哪怕王彪這些老軍伍從來沒有放松過對他們的訓練,但所有時間加起來,也就只有這么一點點,能指望他們像老軍伍那樣經驗充足嗎?
“既然知道丁晟本部要來,石大將軍為什么沒有相應的布置?擒賊先擒王啊,拿住了丁晟,豈不是就解決了湘西問題了嗎?”鄭端聲音有些發澀。
小蟲搖了搖頭:“大將軍當然有布置。不過相對于丁晟這五千兵馬來說,大將軍更看重攻打花垣的那近四萬敵人。大將軍想要必其功于一役。鄭縣尊,你是個明白人,知道湘西問題,可不僅僅是丁晟,背后還有益州,還有黔中的支持,如果我們僅僅拿住了一個丁晟,而讓那四萬敵人逃脫的話,以后必然還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所以,我們的主力部隊,必然是先謀求將這些敵人聚殲于花垣,為了達到這個目標,即便吉首失利,也是值得的。僅僅剩下一個丁晟,失去了本地土著部落的支持,他們離滅亡還遠嗎?”
鄒楓,王彪相顧失色。
“大將軍這是要放棄我們吉首嗎?”鄭端大叫了起來。
“當然不是!”小蟲微笑著道:“至少我們這支山地部隊,是會在適當的時候,加入到吉首之戰的。”
“什么是適當的時候?”鄭端繃著臉道。
小蟲看著在場三人道:“三位想必都知道,丁晟能在湘西地區支撐這么久,不在于他有多么強,而是他得到了本地土著部落的支持。我們不知道那些人是他們的耳目,鄭縣尊,王指揮使,你們敢說,現在的吉首,就沒有跟他們通風報信的人嗎?”
鄭端與王彪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是沉默了下來。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吉首雖然說很早就基本肅清了山匪,但到底還有沒有漏網之魚,誰也不敢斷言。再者,即但是現在下山了的人,哪怕他現在就在城內,這里頭有沒有人對官府不滿,從而與敵人眉來言去,暗通款曲呢?
沒有完美的政策,滿足一部分人的時候,必然會有另外一些人的利益受損。大唐的政策,一向就是先滿足絕大部分人的利益訴求,然后再在以后慢慢地改進來促進所有人受益。但這個政策,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
“所以說,如果我們提前進入吉首,丁晟還會不會來,就成為了疑問。就算我們藏在左右,準備隨時加入,丁晟會不會得到消息從而脫逃,也不能保證。所以,我們必須在花垣戰事爆發之后,在最困難的時候向花垣靠近。我們相信,當我們大規模的集結之后,丁晟一定會得到消息,從而放心大膽地向著吉首進軍。”
“所以這個時間是兩天!”鄭端道:“兩天之后,你們才會返回!”
“是,梁晗將軍測算了來回的距離,在保證我們戰斗力的情況之下,兩天時間,你們必須獨立支持住。”
鄭端沉默了下來,既然大將軍已經下了決斷,必然也已經得到了湖南行省總督錢彪的首肯,自己一個縣令,是不可能改變這個結果的。
“楊將軍,那么,大將軍給我們的支持是什么呢?總不會只有兩天之后你們會來支援這一件事情吧?”
兩天,只是一個預測,然而在真正的戰事之中,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誰也不知道兩天是不是就能真的有援軍抵達。
“當然。吉首是湘西明珠,只要有一分可能,我們也不愿意他出現任何的問題。”小蟲一伸手道:“諸位,隨我來看一看我給你們帶的禮物吧!”
三人隨著小蟲走到了院子中。那支隨著小蟲而來的商隊正停在哪里,不過此時,這些人,卻已經全都換了衣服,脫下了便服,換上了軍裝,再站在鄭端等人面前的時候,就完全是兩種模樣了。
小蟲揮了揮手,四輛馬車上蒙著的氈布旋即被割斷了繩索后扯了下來,露出了里面東西的真容。
“火炮!”鄒楓大叫起來。
“是火炮!”鄭端也是瞬間睜大了眼睛。
火炮在軍中到目前為止,裝備得極少,而且都是裝備到兵團一級,作為一個單獨的作戰兵種存在的。因為重量遲遲降不下來,在湘西這種地區,其實是一種雞肋,運送不易,根本就沒有多大用處。
但現在對于要堅守吉首的鄭端來說,無疑是有著巨大用處的,他們不需要移動,只需要安置在城墻之上便可發揮巨大的效用。
“四個火炮組,二十名炮兵,五百發開花彈!”小蟲道。“這玩意兒現在只有兵團才有,連候方域將軍的左軍,都沒有裝備。這是石大將軍特意調來吉首的。”
鄭端上前,輕撫著冰冷的炮身,心下這才稍霽,有了這四門火炮,守住吉首的希望就大增了。他其實沒有見過火炮,王彪,鄒楓也是如此。但鄭端卻是通過以前在書院的同窗,對這個東西,多多少少有個了解。知道這是一種無上的利器,只不過因為種種目前還無法解決的弊端而沒有在陸軍之中大量裝備,但是卻在水師之中開始普遍裝備了,炮轟廣州便是其名震天下的一戰。
如今更是連內河水師,也在船上一頭一尾,裝備有兩門這樣的火炮,正是基于此,大唐水師才在內河之上縱橫無敵。使得南方聯盟的水上部隊,如今已經是潰不成軍,縱橫來去的南方水道,如今基本上已經控制在大唐手中。利用這些水上動脈,大唐正在無情地將南方聯盟的力量切割得七零八落。
“除了這些,還有一千枚手雷與猛火油彈。”小蟲道:“這些玩意兒,駐吉首的鄒楓所部,自己便能夠熟練使用,這是我們梁晗將軍的一點心意。鄭縣令,希望我們出現在吉首的時候,你的縣城,還巍然聳立。”
“自然,不會麻煩你來給我收尸的。”鄭端沒好氣地道。
小蟲一笑,不以為忤,告辭而去。鄭端的憤怒他當然理解,但在一場大的戰局之中,為了謀求最大的利益,犧牲某一個局部的利益,這是必然要發生的事情。成這個棄子,任誰都不會舒服的。
“我們只能靠自己了。”王彪撫摸著腰間的橫刀,“但我們有堅城可守,有火炮這等利器,守住的希望是很大的。”
“問題在于,我們的人手不夠。”鄒楓皺著眉頭看著吉首的城防圖:“吉首縣城四面都很開闊,我們無法確定丁晟的主攻方向在哪里,而我們真正能發揮作用的,就只有一千人左右。火炮移動困難,我最擔心的,就是丁晟不顧一切,四面同時發動攻擊,那我們不免要手忙腳亂了,一旦被攻破一點,那就很可能全線崩潰,沒有了城墻的依托,與對方面對面肉搏的話,師父,我們肯定不是對手的。”
“只能將你和我的人混合編隊,然后四面分一分了,以他們為核心,再另上青壯來守御了,火炮布置在東西兩面,另外兩面,則多配置手雷,猛火油彈。”王彪道。
“也只能如此了。”鄒楓點頭道。
兩人商量著如何御敵,鄭端卻是一直沒有作聲,而是瞇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縣尊,您覺得我們這樣的安排如何?”王彪問道。
鄭端點了點頭:“軍事上的事情,你們自然比我強得多,不過你們的人手不足,的確是一個大問題,更重要的是,這些本地青壯,有多少的戰斗意志還得兩說,畢竟,丁晟以前曾經統治過這里,我必須得再想想辦法。”
“哪里還能變出人來?”鄒楓苦笑道。
王彪看著鄭端,好半晌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縣尊,你是說湘西礦業?”
鄭端猛地站了起來,“不錯,湘西礦業,他們哪里聚集了近兩千番人,那些人可都是一個個精壯的漢子,更重要的是,他們與本地人沒有一點的瓜葛,把他們弄過來,他們除了拼死一戰外,沒有什么其他的出路。”
“這些人,能用嗎?”鄒楓有些遲疑:“縣令,要是他們是一盤散沙,烏合之眾,有他們,還不如沒有他們。”
大唐軍隊,從來都不是以人多取勝,而是強調少而精,這種觀念也深入地浸染著每一個軍官,形成了他們一種自然而然的理念,他們更相信自己身邊經過千錘百煉的戰友也不愿意與不熟悉的人合作。
“他們是有欲求的。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鄒校尉,王指揮使,你們兩個馬上布置城防,我要去虞書欣那里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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