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景寧看裴占秋這幅表情,就知道他不是在說二十道年輪印記,而是說兩道,所以這下子他開口往下問不是,不開口也不是。
打人不打臉,這再往下說,就有點打臉的意思了。
好在這時候,小狐貍推開門走了進來,她歪著腦袋看了看裴占秋,然后問卓景寧:“爹爹,外面有人找你,是那個朱胖子的師爺。”
卓景寧奇怪朱福才來做什么,不過朱福才過來,那么多半是知道他是假死脫身,也就知道他之前的青州刺史是個假冒的,可就這樣,朱福才還送他抄錄的青州賬目歸來……
于是他說道:“你讓他在衙內候著,我隨后就到。”
說完了,卓景寧看了裴占秋,發現裴占秋神色如常,直到小狐貍走開了,才聽他對自己說道:“令千金傾國傾城之貌,可要小心,莫重蹈老兒的覆轍。”
卓景寧這下確定,裴占秋沒有看出小狐貍非人,那么就此可以進一步確定,這小狐貍確實和許三娘當初說的那樣,沒有顯露尾巴,就沒有問題。
雖說裴占秋只是兩道年輪印記,但裴占秋的見識,卓景寧自問是無法相比較的。
人家都修行一輩子了啊!
總不可能活在狗身上了。
“多謝裴老提醒,實不相瞞,小女正是出閣年紀,如裴老所說,我會留她在身邊幾年,不尋到身家清白之人,絕不會讓她嫁人的。”卓景寧馬上接過話茬道。
小狐貍的身高并不矮小,亭亭玉立,不像是豆蔻年華的少女,反倒看起來是及笈之年的少女。
而接下來一段日子,卓景寧和裴占秋這一類的往來無疑會很頻繁,這樣說,也好打消掉小狐貍到了出閣年紀還不嫁人的疑惑。
在這聊齋世界,到了十三歲豆蔻年華還不嫁人的女孩,大概相當于現實世界到了二十八歲還不嫁人的女孩,面對的催婚壓力,那可是四面八方都有啊……
裴占秋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他看卓景寧只有一個女兒,而他也只有一個女兒,這是個重男輕女的聊齋世界,裴占秋不由對卓景寧的認同感更深了。
聽到卓景寧這番保證,也非常滿意。
因為這另一方面,也是卓景寧對自己信任的表現。
于是他接著說道:“方才我給道友提到了我那死后淪為惡鬼的弟子,這死后成鬼,并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的。”
卓景寧點頭,死后成鬼會有幾率性,這一點他早就有所猜測。
“哪怕是滿足多種條件,也有可能無法成鬼。但可以確定的是,多滿足一種成鬼條件,無疑會增加一些成鬼的幾率。而這些成鬼條件,都是豪門大族摸索出來的,都是各家的不傳之秘。”
卓景寧忽然想起了他遭遇到的那群锃亮的光頭,想了想,便問了出來。
這鬼怪,搜羅培養惡鬼做什么?
稱王稱霸?作威作福?
但這……不是和人的追求一樣?
裴占秋想了想后說道:“蛇級鬼怪,所思所想,似人又不似人,自然也想有手下可供使喚。不然縱使占據一地又有什么意思?”
好吧,還真是想要作威作福來著……
沒追求的蛇級鬼怪啊!
真俗。
裴占秋這時說道:“道友,你若以后見到你那妾室,切記要提高警惕,這但凡鬼怪,皆有害人之心,無論生前如何與你恩愛,但這惡鬼就是惡鬼。”
“我會注意。”卓景寧道,這一點不用裴占秋提醒他也會做。
“道友,別地老兒不知詳情,不過這咱大清境內,老兒活了幾十年,卻是清楚。這朝廷和鬼怪牽扯甚深,盡管明面上朝廷不會承認鬼怪任何占據山頭的行為,但實際上,都是默認的。比如眼下這文成縣,便是挨著一位薛封君的領地。你若是過去,便會發現,官不為官,將不為將,修行中人,也沒有修行中人的樣子。”裴占秋繼續說道。
說著,他連連搖頭,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是在為那些地方的修行中人嘆氣,還是為那些地方平民百姓嘆氣。
卓景寧聞言心中一驚,他想了想,這緊挨著文成縣的,有三個縣,但這三個縣都是在青州境內啊!
這也就是說——青州是一位蛇級鬼怪薛封君的領地!
他當即就問了出來。
裴占秋點點頭道:“青州除了這文成縣,其余各地,都是在薛封君的領地中。這文成縣,則是薛封君和三河王的領地交界處,所以到底這歸屬于三河王管轄,還是薛封君管轄,便是朝廷也沒有相關定義,只是會將此地的鬼怪之事,一律忽略罷了。”
卓景寧倒吸了口冷氣。
這聊齋的水,還真是深不可測。
這裴占秋方才說了,別的地方他不清楚,這也就是說只是這清朝境內如此。在這聊齋世界,可不止清朝這一個國家,那么也就意味著,在其他國家,是另外一幅場面。
比如緊挨著清朝的宋,兵亂鬼禍不斷,便是清朝這都有所傳聞,恐怕在那里,活人已經是“兩腳羊”一般的存在了,只能茍且偷生,活一日算一日。
卓景寧念頭飛轉,他不由問了一個他很想知道的問道:“那我等修行中人,該如何自處?”
鬼怪如此兇猛,那么這修行中人還掙扎個什么勁兒?
盡管有百折不撓者,然而哪怕是修成了年輪心境,都只能擊退鬼怪,無法殺死鬼怪,那種無力感,會讓人無比絕望的!
卓景寧問出這一個問題,并非是他泄氣了,這聊齋世界的是非生死,他都不是很在意,又哪來的泄氣可談?
他想知道的,是小狐貍曾提到過的——鎮壓鬼神之力!
尋龍歸宗!
路家!
想了想,卓景寧又接著問道:“裴老一直稱我為道友,那么是否有志同道合者?是何組織教派?有何等教義?”
“我等修行中人,有兩種。一種是效力于朝廷豪門大族,助長自家祖先鬼的兇焰,借此來維持一地的穩定。”
裴占秋說著,他看著卓景寧:“第二種,便是如道友,如老兒這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