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看，終點站在哪？”
王旭掀開車簾，大巴車是往市區的反方向行進的，甚至有上高速的意圖。
“鬼知道呢，課程名稱到現在也沒刷出來。”
陳博每隔幾分鐘便會下拉一次頁面，然而得到的結果都是保密未解封。
大巴經過一處岔路口，毫不猶豫地朝右側轉向，王旭由此得出了判斷。
“這是去映日晚霞的方向。”
“聽起來是個旅游景點？”陳博稍稍整振作了點，一般起這名字，總歸不個坑爹地方。
王旭低頭一邊搖頭一邊嘆笑，“哈哈哈，旅游景點，你說的不錯。”
陳博打了個哈欠抱怨道：“雙休就這么沒了，希望能早點弄完回去，今早犯困，到現在都沒緩過勁。”
“放心，那里有休息的地方，保證想躺多久都成。”王旭賣起了關子。
等到抵達目的地，陳博才后知后覺。
“你是想讓我躺棺材里？”
“你理解錯了。”王旭聳聳肩，伸手指向另一處，“隔壁有一家主題賓館，能幫你體驗大限將至的感覺，保證一覺醒來珍惜人生。”
“一家喪葬行業，干嘛搞個那么文藝的名字。”
陳博捏了把汗，大概意識到接下來會面臨什么內容，同行的女生有膽小的直接盤腿坐在地上哭了。
“校方不會收了人家廣告費吧。”
“照這情況十有是了。”王旭點了點頭，把手機舉在陳博面前，上邊有最新發布的課程內容。
“講這么含蓄，不就是賣棺材么。”
陳博表面波瀾不驚，實則內心慌得一批，賣車賣樓賣保險他好歹了解過，知道大概是怎么一回事。
賣棺材…
“先生你好，馬上要死了，需不需要一個靈魂歸宿呢？我們現在購買還附贈擺花位喲，免費送墓碑刻字。”
陳博腦補了一下，自己最多說到第九個字就會被人摁在地上摩擦，推銷這玩意的難度系數太高了。
絕大部分人心理素質過硬，言行上沒有流露出抵觸抗拒。
尤其是王旭這類，目光里甚至表現出些許興奮，這讓陳博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形容詞，自己的舍友非常人。
來都來了，不妨看看。
有極個別女生說什么也不肯再向前半步，大巴司機無可奈何，只好將對方原路載回學校。
“又勸退了幾個，可惜吶。”王旭感慨道。
“該不會要碰死人吧…”
王旭不緊不慢道：“之前師兄師姐是臨終關懷，咱們搞推銷，應該不需要。”
正式進館前陳博還見到了停在門口的靈車，莊嚴肅穆的黑色與車頭的白花圈遙相呼應，使得馬路上的其他車輛能很輕易的將其識別出來。
以前只聞其名，這回有幸見到真身，陳博忍不住多瞅了兩眼。
別看車型像五菱宏光，可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大眾，款式設計也和市面上流行的截然不同，顯得更加寬大笨重，畢竟沒有消費者愿意自己的愛車和靈車同款，那樣不吉利。
負責接待的館員全身被黑色包圍，胸前別著一朵白菊，他們站著標準的丁字步，向到場的同學們表示歡迎。
由于人數眾多，為了不影響正常營業，幾位館員帶著同學們走了側道，館內的裝修風格和醫院無異，少了刺鼻的消毒水，取而代之的是芬芳的花香。
“好擔心走過路過突然冒出輛手推車。”陳博盯著兩邊緊閉的門，生怕突然掩開一條縫。
“放心，又不會詐尸，恐怖片看多了吧。”王旭走在前頭，步伐十分張揚。
館員們領著同學拐了個大彎，來到了位于西區的展覽廳，放眼望去，玻璃櫥窗內陳列了許多精美的珠寶。
“周大福把生意做到這里來了么…”陳博提了提嗓子眼，留意到飾品底下的小字標簽牌。
這些居然是用骨灰做的？！
館員用手機內置的無線麥介紹說：“為了讓治喪群眾和逝者享受更加專業優質的服務，我司不斷推陳出新，開創了‘高端防腐技術’、‘互聯網祭拜模式’、‘人工智能司儀’、‘金牌無憂一鍵火化’等新設項目，積極與時俱進，始終致力于讓逝者安息，讓生者安心，開業二十余載，收獲零差評，真正做到了讓群眾放心。”
“現在同學們所看見的正是最近幾年新推出的熱銷項目——骨灰定制，不論是戒指或是耳環，項鏈還是手鐲，但凡客戶有需求，我們定當竭力滿足。”
陳博彎下腰，近距離觀察一串項鏈，拋開原材料不談，光是做工層面，也能和專柜貨不相伯仲了。
“這塊寶石戒指，有57個切割面。”王旭發出一聲驚呼。
“比綠豆還小的寶石，你是怎么數出來的？”陳博瞇著眼，好不容易才看清寶石的顏色。
“用折射程度目測的。”王旭連續換了幾個位置，他對此有著獨到的見解。
“定制服務多貴呢，我感覺起碼幾千上萬吧。”陳博環顧四周，有的人已經在忘我自拍了。
“三四百而已，平民百姓也負擔得起，主要是心理這關。”王旭在網上搜了搜價格，“可惜不能給自己做一個。”
“你瘋了吧？”陳博瞪大眼睛。
“很有紀念意義啊，映日晚霞還跟航天局有合作，提供骨灰上天服務，價格是25萬/人。”
“撒出去不管那種嗎？”
“難不成你還想回收？吸收宇宙輻射后起死回生？拜托，那不現實。”
陳博不敢想象這畫面，但推銷這玩意，肯定比推銷墓園棺材簡單。
正如王旭所言，心理上的障礙是最大的掣肘，從上個世紀的入土為安到世紀初普遍推廣的火葬安盒，如今還要把骨灰做成飾品戴在身上…
陳博抬腕凝視，換做是自己，會愿意嗎？
坦白講，他也說不上來。
館內的參觀體驗相當輕松，全程沒有重口味環節，可能是師兄師姐們的以訛傳訛，把一些獵奇向的課程妖魔化了，人們總是喜歡不自覺地夸張渲染，任何人都不例外。
王旭提前排練道：“我跟你說，戴上這枚戒指，你的祖宗十八代都會保佑你，你太爺爺不是不見了，而是換了個方式陪在你身邊。”
“你還不如說托夢神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