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希帕蒂計劃的那樣,三人在下一處最近的鎮子里買到了一輛馬車,以及兩匹配套的馬。原本還可以再雇傭一位馬車夫的,但希帕蒂淡定地拒絕了商家的推銷,表示自己能夠駕車。
就這樣,他們上路了。
希帕蒂坐在車夫的位置上,用魔法輔助的手段驅使馬匹。
而蘇倫和伊蒙娜在車廂里聊了許久,等女孩睡著以后,他鉆出車廂,在伊蒙娜身旁的地方坐穩。
“你累不累?”蘇倫如此問道,“需不需要我來換你?”
希帕蒂瞥了他一眼:“你懂召喚系的法術嗎?”
蘇倫看了看這兩匹拉車的馬——它們并沒有被鞭子抽,可卻始終保持著不慢的速度,而且沒顯露出疲態。很顯然,這是某個召喚系魔法的效果。
于是他點了點頭,不再說逞能的話,而是抬頭望向天上的云彩。
今日的天氣很不錯,蔚藍的天穹飄著幾朵白云。只不過稍稍有些熱,而且抬著頭看不免會讓人感到刺眼。
蘇倫微微瞇著眼睛,悄聲道:“用一下你的領域,可以么?”
希帕蒂略感驚訝——她能明白這話的意思,就是用中階魔法師的領域屏蔽周圍其他人的感知,同時降低音量,以免被偷聽。
可問題是,這條僻靜的道路上并沒有其他車輛,附近也沒有什么人煙。
所以,蘇倫要防止偷聽的人,是伊蒙娜?
希帕蒂暗暗琢磨著的同時,順手就照著他的請求做了。
然后,少女小聲道:“保持這樣的音量,你妹妹就聽不到。”
蘇倫頷首道:“好,讓我問個問題……關于圣光之神,魔法師們有什么猜想?”
“圣光之神?”
“對,你之前說過,魔法師們對圣光也有所研究的。”
希帕蒂反問道:“圖書館里應該可以看到過往的論文期刊啊,你沒有去查嗎?”
“我查過,但是基本上都沒有實質性的成果,只有一個接一個的猜想。或者說,他們只是證明了圣光的神奇。能夠做到魔法做不到的神跡,能夠治療人體的損傷,能夠激發人體的潛能,強化各種身體素質和能力……這些魔法師的成果如果公布出去,倒是能幫圣光之神招攬一批信徒。”
“對啊,正是因為這樣,所以這些成果沒有擴散到魔法師的圈子以外。人們只知道我們打敗了教廷,但沒人知道這些。”
蘇倫又問道:“那么你呢?對此,你有沒有什么猜想?”
面對這個問題,希帕蒂不由思索了一番。
自從魔法協會成立以來,探索真理的精神就被拔高到了最高。如果一個巨大的疑問橫亙在面前,不去探索真相,卻只顧著繞開,那么按照法師的職業精神來論,這樣的家伙絕對是不合格的。
要論精神與覺悟,希帕蒂顯然是大多數同輩望塵莫及的存在。關于圣光之神,她以前也有過不少猜想。但在蘇倫面前把這些不成熟的點子說出來,總讓她有種莫名的……羞恥感。
半晌,少女緩緩地說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那如果一定要你猜測一種可能性呢?”蘇倫繼續追問道,“你覺得,祂是以什么形態存在的?”
希帕蒂又想了想,低垂下臉龐:“圣光是真實存在的,那些神術是存在的,牧師們也都是貨真價實的超凡能力者。所以,圣光之神可能是一種超脫于物質的存在形式,存在于環流之中吧……”
這個猜想并不新鮮,以前研究圣光的魔法師們也提出過。而且歷史上一些比較大膽的神學家,在圣光教會的陣營里也提出過類似的看法。
無處不在,能響應牧師祈禱施展神跡,而且隨時隨地——這種程度的‘神’不管怎么想都不該是存在于現實世界里的生物。
但蘇倫的嘴角卻微微翹起:“還記得之前你問的那個問題么?”
“什么問題?”
“你問我,是不是有了新思路……”
希帕蒂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你猜到了圣光之神的存在形態?”
蘇倫輕嘆道:“只是一個猜想,你的反應不要這么大。這只是一種可能,還沒有經過任何的實驗證實,所以你聽聽就好,別太認真。”
少女卻繃緊了臉頰,盯著他的目光里也寫滿了嚴肅。
“考慮到你的過往成績,我覺得,還是認真一些比較好。”
蘇倫笑了笑,微微搖頭。
過了幾秒,希帕蒂又道:“所以,你的猜想是什么呢?怎么這個時候還吊人胃口?”
“不,我不是吊胃口,只是在考慮措辭,考慮怎么跟你說……”蘇倫沉吟片刻,忽然又提出一個問題,“你對蜜蜂和螞蟻了解得多嗎?”
希帕蒂答道:“任何人都見過,而我還用它們作施法材料,所以了解得應該比絕大多數人都更多。”
蘇倫又問:“你覺得,單個的蜜蜂或螞蟻,有神智嗎?”
少女沒怎么考慮便嗤笑道:“那種簡單生物怎么可能有神智!”
“是嗎?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仔細觀察過啊,但是……”蘇倫一邊回憶著以前的知識,一邊說道,“工蜂和蜂王都是雌性蜜蜂,有著相同的父母,但卻發育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樣。這就像人體的細胞,在開始發育的時候都是一樣的,但有的成了皮膚的一部分,有的成了內臟的一部分,有的成了血液里的紅血球。”
希帕蒂點了點頭:“這個我知道,而且召喚系有前輩觀察到,只要年幼的雌蜂吃到了蜂王漿,就可以變成蜂王,否則只能成為工蜂。”
“那么你知不知道,蜂群的行為實際上相當復雜?巢穴的形狀應該如何搭建、何時應該加速繁殖或者減速、蜂群數量達到什么程度應該分家……在這些事情上,它們比人類社會更加果斷,更加明智。但是單個的蜜蜂,毫無疑問沒有這種程度的智慧。”
“那不是智慧吧?”少女一臉懷疑,“應該只是群體習性而已。”
“不,沒有那么簡單。一只蜜蜂只有最簡單的行動模式,一小群蜜蜂只有用低效率的交流方式。但是如果達到了足夠多的數量,它們自然就會組織成一個嚴密的蜂群社會,而且所有蜜蜂都變得相當遵守秩序。覓食、喝水、逃跑之類的動物本能,很難解釋這種社會性。”
希帕蒂便問道:“那你覺得該怎么解釋?”
蘇倫謹慎地斟酌道:“在我看來,這是一種分布式的智慧。當數量足夠多,群體足夠大也足夠密集的時候,所謂的智慧就會涌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