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南城門,沿著官道走三十里左右,就是京城收費站。
過去,這里是一片荒地山林,只見鳥雀不見人煙。
自水泥路修通,收費站和休息站建起來,這邊就變得越來越鬧。
圍著收費站,官道兩旁,陸續建起了茶樓,酒樓,客棧,雜貨店……
來往京城人流量大,很多人趕到京城收費站的時候,天色已暗,已經來不及進京。
不如就在收費站附近找個客棧休息一晚,洗掉一風塵仆仆,干干凈凈去京城。
也有那出城走親訪友的,走到收費站,正好趕上吃飯休息。
總歸,這個過去不見人煙的破敗地方,儼然有往集市發展的趨勢。
有福客棧,就開在此處,離著收費站不到一百米的距離。
后院廚下,五個大號煤爐,火燒得正旺。
今兒臘月二十七,客棧照舊住滿了人。
供應水,供應飯菜,廚下五個大號煤爐,從買回來那天起,就沒歇過火。
他這煤爐開銷大。
一個煤爐,一天少說要用二十來個蜂窩煤。
五個煤爐,一天就得一百個蜂窩煤。有時候用水的人多,一百個煤爐還不夠。
當然,他的蜂窩煤需求量大,價格還能比外面五十文一百個蜂窩煤更便宜些。
可就算這樣,一個月下來,光是蜂窩煤,都得花費將近二兩銀子。
有福客棧的東家拿著算盤算賬。
過去是燒柴。
五個土灶,照著現在的客流量,一天要燒一兩擔柴。
一擔柴,差不多就是一百斤左右。
今年天冷,柴火漲價。
從二十文一擔漲到三十文。
算下來,似乎燒柴火更能省錢。
但是,燒煤爐不用人看著火。
燒柴火,就得增加兩個燒火丫頭,外加一個劈柴的伙計。
三個人,一個月工錢也得要四五百文。還得包兩餐。
這樣算下來,還是燒煤爐劃算。
有福客棧東家算完了賬目,打定主意,以后都燒煤爐。
他告訴掌柜,“廚下兩那個燒火丫頭,過了年就別讓她們來。以后客棧都燒煤爐。”
掌柜領命,又問道:“劈柴的伙計要留下嗎?”
“客棧生意好,你不是說缺個雜役嗎。就讓那個伙計該做雜役。”
掌柜點點頭,替那兩個燒火丫頭可惜了。
客棧東家卻一點都不可惜。
那兩個燒火丫頭離了客棧,轉眼就能找到更好的差事。
如今城里面,準確的說是新民縣那邊,天天都有招工。還有招收女工。
比如紡織工坊。
聽說有女工考了一級工匠,一個月能拿百文的工錢。
“哎!要是我那閨女也能考個工匠,不用太高,考個二級工匠,一個月豈不是能掙一兩銀子。”
掌柜聽了,笑了起來,“東家舍得讓姑娘去干工匠嗎?”
客棧東家搖搖頭,“舍不得。”
女子干工匠的活,太辛苦。
工匠啊,還是得男人去干。
客棧東家有個兒子,在讀書。
“要是我那小兒讀不出來,以后就叫他跟人學做工匠。聽人說,會識字的工匠,只要考上二級,一個月能拿二兩銀子。比干什么都強。”
掌柜搖搖頭,“如今這世道和以前不一樣了啊。誰能想到,那些流民能建成一個縣。上次過去看,一片片房子,修得整整齊齊,別提多漂亮。”
客棧東家拍拍掌柜的肩膀,“好好干,你也能在新民縣買一二層小樓。”
“買不起,買不起。”
二期工程,最便宜的一房,都要一百二十兩。
憑他的收入,不知何年何月才贊的夠這么多錢。
東家卻說道:“你可以貸款。”
掌柜苦笑,貸款容易還款難。
一大家子人吃喝,都靠著他。
而且,萬一哪天東家把他辭退,他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能去哪里找活干。
沒有活干,哪里有錢還放貸。
東家搖搖頭,“你啊,就是太謹慎。房子嘛,真到了那一天,大不了賣不出去。轉手就能賺個幾十兩銀子。聽說,那邊的房子一直在漲價。你現在不下手,將來可是要后悔的。”
掌柜一聽,急忙問道:“新民縣的房子,果真在漲價?”
“那是當然。那么好的房子,多少人稀罕,你還能指望它永遠不漲價嗎?不過你要是去買的話,可以直接去售樓處,價格還算公道。”
客棧東家好心勸解。
掌柜有點著急,“東家,小的想請個一天假,去新民縣那邊看看。”
“行啊!明兒二十八,要去嗎?”
“可以嗎?”
“自然可以。我放你三天假,初一你再過來。”
“謝謝東家。”
“客氣!”
京城今年的臘月,比往年顯得更為鬧。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過年的喜悅。
就算是往年最貧困的人家,今年過年,也能買上兩斤豬,開個油葷。
往年都說年關難過。
一到過年,要債的就天天上門打砸搶。
今年過年,要債的人少了。
很多人家戶,不需要債主催債,提前幾天就將債務給清掉。
往年過年,家里老老少少都指望著當家人能拿點錢,割點,能扯上兩尺布那就更好了。
每當這個時候,當家人都是一臉愁苦。眉頭皺著,就沒舒展過。
今年,不僅有吃,還有糖糕,還有新衣服穿,說不定大年初一還能拿到兩文錢的壓歲錢。
這個年,算得上上一家子記憶中最好的年景。
大年三十,家家戶戶都吃著大飯。
香噴噴的肥,吃得滿嘴都是油,小孩子們全都喜笑顏開。
大人們則在感慨,“子好過了啊。”
“是啊!今年比去年強一點,還攢了一兩。”
“明年加把勁,爭取咱們家也能貸款買房子。”
一家人都開懷大笑起來。
笑容真誠,閃爍著光芒,那是對未來美好子的期盼和向往。
“明兒去廟會,給四海的東家燒柱香。保佑四海東家長命百歲,這樣的好子年年都有。”
“是該如此。”
“咱們這個坊市,家家戶戶,誰家不是沾著四海商行的光。對面老趙家,三個兒子加上三個兒媳都在新民縣干活,今年一年,一家子就攢了一房。”
“他們家人口多,我們比不上。”
“當家的,明年我也去新民縣找活干。我們兩口子一起攢錢,就不信攢不到一房子的首付錢。”
類似的對話,在京城各個角落正發生著。
四海商行,潤物細無聲,從衣食住行,悄悄改變著京城小民的生活。
小民口中的四海商行東家,顧玖,這會正在宮里吃宮宴。
今年三皇子帶著新婦崔氏,進宮給太后,諸位娘娘拜年。
三皇子兩年努力,終于獲得了蕭太后的喜。屋及烏,蕭太后對崔氏也是極為喜歡。
當著眾人的面,蕭太后給了崔氏一份重禮。
湖陽郡主樂呵呵的,“母后對老三媳婦真好,我都趕不上。”
蕭太后笑道:“你要是有崔氏那么能干,哀家庫房里的東西隨便你挑。”
“母后就是嫌棄我不夠能干。”湖陽郡主撒賣乖,想從蕭太后手里順點好東西。
誰叫她開銷大,又養著小狼狗,還有一兒一女要cāo)心,只能想盡辦法摟錢。
蕭太后故意板著臉,“你啊,老大不小,還整里惦記著哀家那點東西。罷了,罷了,哀家許你挑選一樣。”
“多謝母后。”湖陽公主一臉驚喜。
母后還是她的。
“什么事這么高興啊?”
文德帝帶著后宮嬪妃來給蕭太后請安。
湖陽郡主笑瞇瞇的,“母后許我到庫房挑選一件禮物。皇兄可有東西賞我,大過年的,圖個喜慶。”
文德帝哈哈一笑,“你今年有錢,朕就不賞你。”
“我有錢是我的,皇兄賞的則另算。皇兄也該大方些,不給我爵位,好歹給我點好東西,讓我風光風光。”
原本鬧的大,因為一句爵位,突然安靜下來。
顧玖心想,湖陽郡主對爵位真是充滿了怨念。
蕭太后怒斥湖陽,“大過年的,不會說話就閉上嘴巴。趕緊給你皇兄請罪。”
湖陽郡主嘟著嘴,不樂意。
文德帝哈哈一笑,“湖陽對朕有怨言?”
湖陽郡主一臉委屈,“我不敢有怨言,就想得個賞賜。”
裴皇后抿唇一笑,“瞧瞧她,年齡不小,卻像個孩子似的討壓歲錢。都說長兄為父,陛下不如就滿足了湖陽,也叫大家樂呵樂呵。”
蕭太后也跟著說道:“湖陽就沒長大過,孩子都快成親了,還一天到晚沒個正行。當心你皇兄捶你。”
湖陽郡主委屈道:“皇兄也沒少捶我。當初在王府的時候,時常聆聽皇兄的教誨,耳朵都快起繭了。”
文德帝聞言,笑了起來,“朕好心好意教導你,你卻怪上朕。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怪你,讓父皇狠狠收拾你一頓,奪了你的爵位,貶你為閑散宗室,你就老實了。”
湖陽郡主臉色發白。
蕭太后不忍心,忙說道:“皇上就別嚇唬她。瞧她這臉白的,哪像是過年。”
文德帝話中有話地說道:“她別瞎鬧騰,這年自然能過得鬧鬧。”
湖陽郡主低著頭,偷偷懟了一句,“本宮從不瞎鬧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