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兇了你兩句,你怎么就哭了。”
文德帝顯得很無奈。
他可以對任何人鐵石心腸,包括妻兒。
唯獨沒辦法對唯一的親妹妹湖陽真正鐵石心腸。
湖陽仰頭望著文德帝,無聲落淚,“我恨你們!”
文德帝蹙眉。
他不喜歡聽湖陽這么說。
湖陽似乎是想一吐心中不快,不管不顧地說道:“我恨陳家,恨陳老狗,恨陳律。我也恨父皇,當年將我許配給陳老狗。我也恨你!”
文德帝面無表,克制著心頭怒火,“你為何恨朕?朕并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湖陽呵呵冷笑,“皇兄殺陳律之前,可曾知會我一聲?母后的事,事前你可曾問過我的想法?所有事,事先你都沒有問過我的意見。如果這些事,同我關系不大,你不問我也沒所謂。
可是一個是我母后,一個是我兒子,他們都是我的血脈親人,你卻什么都不告訴我。等到事已經發生了,你才敷衍我兩句。我,我心頭難受。還活著的人里面,我找不到別人可以恨,只能恨你。”
說到最后,湖陽泣不成聲。
文德帝久久沉默。
湖陽捂著臉,邊哭邊說道:“我也是沒辦法,我總得恨誰,才能讓心里頭好受一點。活著的人里面,我找不到別人,只能恨皇兄。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沒辦法。”
文德帝一聲嘆息。
他來到湖陽邊,伸出手,輕輕拍在湖陽肩膀上。
湖陽放聲大哭。
文德帝將湖陽擁在懷里,輕輕拍打她的肩背,“別哭了!你想恨朕,就恨吧。只要別和朕生分,朕隨便你恨,朕不計較。母后不在了,朕會替母后寵著你,縱著你。”
湖陽哭得妝容都花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著文德帝,“你不怪我嗎?我脾氣這么壞,當眾讓你下不來臺。”
文德帝自嘲一笑,“你讓朕下不來臺的時候還少了嗎?改明兒,朕下旨,恢復你的公主爵位。”
湖陽愣住,不敢相信。
文德帝重重點頭,“朕一言九鼎,說話算話。過完元宵,就下旨恢復你的公主爵位。府邸也給你換個大大的,比現在的郡主府大個三四倍。你要是喜歡以前的公主府,朕就吩咐少府將公主府收拾出來。”
湖陽連連搖頭,“現在的郡主府很好,我已經習慣了。我想繼續住在里面。”
“真不搬地方?你現在住的郡主府小了些。”
“我一個人住,足夠了。謝謝皇兄!”
湖陽擦擦眼淚,破涕而笑。
這一刻,她發現自己其實并沒有那么恨皇兄。
她對皇兄的恨,更像是憤怒。
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心虛地說道:“其實我也沒有那么恨皇兄。”
文德帝笑了起來,“朕知道。”
“皇兄知道?”
“你要是真恨朕,就不會在朕的面前哭。”
是,是嗎?
湖陽越發心虛。
“行了,不要多想。大過年的要開心一點。”
湖陽點點頭,“我聽皇兄的。不過我不想回去吃宮宴,沒意思。”
“朕吩咐御膳房置辦一桌酒菜,我們兄妹許久不曾坐在一起吃酒聊天,今你就陪陪朕。”
湖陽喜笑顏開,“我聽皇兄的。”
文德帝叫來常恩,吩咐他置辦酒菜。
皇帝要的酒席,自然是第一時間準備好,送到興慶宮。
文德帝同湖陽,兄妹二人吃吃喝喝,閑聊家常,倒是找到了過去相處的感覺。
在宮宴上的裴皇后,心就沒那么美妙。
文公公偷偷告訴她,“陛下叫了一桌酒菜送到興慶宮。”
裴皇后愣了一下,“你是說陛下和湖陽在興慶宮用餐,不來宮宴?”
文公公不敢作聲,只敢輕微點點頭。
裴皇后氣得咬牙,“本宮怎么看,都看不出湖陽這個女人有什么好。先帝寵著她,太后寵著她,如今陛下還是寵著她。湖陽犯忌諱的事還少嗎?陛下怎么可以如此縱容她。”
“娘娘慎言,當心被人聽了去。”
裴皇后拿出手絹擦擦嘴角,然后把手絹往矮幾上一扔,“宮宴沒辦法吃了。伺候本宮回未央宮。”
“娘娘?”
文公公急得想抽自己的嘴巴,“娘娘,這么多人看著。陛下指名讓娘娘主持宮宴,時間這么早,就啟程回未央宮,這不合適。”
裴皇后呵呵一笑,“沒什么不合適。若是陛下問起,就說本宮體不適。或許是吹了冷風,頭痛。”
說完,裴皇后不管不顧,起離去。
一眾人,全都傻眼。
陛下走了,皇后又離開。
今宮宴,還怎么吃?
“皇后怎么走了?”
“出了什么事嗎?”
“今兒到底怎么回事,如此不順?”
“皇后娘娘頭痛,略感不適,故提前回未央宮歇息。諸位隨意。”文公公撂下這話,急匆匆追上裴皇后走了。
劉議擔心,叫上劉詔,“大哥,我們一起看望母后。”
劉詔點點頭,沒有拒絕。
他叮囑顧玖,“要不你先帶孩子出宮。我去去就好。”
“不用我過去嗎?”
“不用!你帶著孩子,諸多不便,母后能夠理解。”
顧玖應下。
她也不樂意去未央宮看裴皇后臉色。
蕭琴兒見顧玖不去未央宮,她也不去。
她和劉議說:“我和大嫂一起出宮,孩子們瘋玩了一天,都累了。”
劉議蹙眉,不滿。
他拉著蕭琴兒來到角落,“大嫂是大嫂,你是你。母后體不適,你為兒媳,理應到母后邊盡孝。”
蕭琴兒不吃他這一,“明兒一早我就進宮看望母后,耽誤不了盡孝。”
“你……”
“為何大嫂可以出宮,我就不能?”
“你別胡攪蠻纏。大嫂她是破罐子破摔,知道不得母后喜歡,也就懶得做表現。你不一樣,母后對你……”
“母后對我一樣不滿。”蕭琴兒干脆挑破窗戶紙,“母后不喜歡大嫂,難道就喜歡我嗎?你別天真了。婆媳之間,永遠都不可能真正喜歡。今兒我累了,我要出宮。”
劉議咬咬牙,“隨便你。”
說完,他拂袖離去。
蕭琴兒板著臉,極為不悅。
她叫來劉征,“去,將你弟弟妹妹都帶上,我們出宮。”
“現在就出宮?”劉征顯然沒玩夠。
蕭琴兒眼一瞪,“現在不出宮,難不成你想住在宮里?”
劉征縮了下脖子,“我去叫弟弟妹妹。”
說完趕緊跑了。他可是很眼色的人,看出母親在生氣,此時不跑等到何時。
等到孩子們到齊,蕭琴兒追上顧玖。
“大嫂等等我。嫂嫂今晚住王府嗎?”
“正是。新房還在裝修,只能暫住王府。”
“那我們一路。真羨慕嫂嫂,說買房就買房。你買的那房,有沒有十萬兩?”蕭琴兒好奇地問道。
顧玖兩個月前,終于拿下一棟宅子。
宅子的格局她不太喜歡,于是全部推倒重建。
房子一時半會建不好,此時城門已經關閉,城中別院又過于狹小。
沒辦法,顧玖只能帶著孩子們住進王府。
不管王府現在多亂,只住一兩個晚上,還是可以忍受的。
顧玖含笑說道:“四弟妹這些年也該攢了不少錢。若是想置辦產業,趁著房價還算合適,盡早出手。”
蕭琴兒在四海投了不少錢,每年分紅都是一筆可觀的數目。
這么多年下來,只要別亂花,肯定攢了不少現銀。
蕭琴兒來了興致,“聽嫂嫂的意思,京城的房價還會漲?”
顧玖點頭,“等到京城通往西北,京城通往河西,京城通往江南的水泥路打通,來往京城的人會越來越多。各地土豪云集京城,最干的事就是置辦房產和土地。都是不差錢的主,等到他們出手,必定會推高京城房價。”
蕭琴兒一聽,有些著急。
“不瞞嫂嫂,這些年,我手頭上的確攢了一點錢,也想要置辦房產。你看我們一大家子,這么多人擠在王府,實在是不像樣。我就想學大嫂,也置辦個大大的宅子,一家人搬出去住。大嫂給我參謀參謀,我該在何處買房?”
“自然是離皇宮越近越好。不過皇城內的房子不好買,我也是等了將近一年,加上給的價錢足夠高,才搶到一棟。”
蕭琴兒很好奇,悄聲問道:“大嫂能否和我交個底,你買的房子有沒有花到十萬兩?”
顧玖抿唇一笑,“不止十萬兩。”
蕭琴兒一聲驚呼,“許久不關心房價,沒想到現在房價漲得這么厲害。十萬兩竟然買不到一宅院。”
顧玖提議道:“四弟妹若是不嫌棄,可以買離皇宮稍遠一點的地方的房子,價錢上也能便宜一點。”
“就算便宜一點,估摸著也不少于七八萬兩。”
“你們四房人口多,七八萬兩的宅子恐怕不夠住。少說也要準備十萬兩。”
蕭琴兒臉都白了,“大嫂給我透個底,你買的房子到底多少錢。說個大致數目就行。”
顧玖笑了笑,“我也不瞞四弟妹,我買的那宅子,房契帶地契,一共花了十八萬兩。加上房子重建,后續裝飾,至少還得花費十幾萬兩。”
蕭琴兒聽到十八萬兩的時候,已經快要昏過去。
緊接著又聽說重建加裝飾,還要花費十幾萬兩,干脆裝死算了。
她吐槽了一句,“難怪陛下不肯給皇子們賜爵賜府邸。一個皇子一個府邸,就能將戶部給掏空。”
這話很真實。
顧玖笑了笑,“不能指望陛下賜府邸,就只能指望自己攢錢買房。好歹自己買的宅子,產權是自己的,而非少府。”
蕭琴兒苦笑一聲,“我比不上大嫂財大氣粗,拿不出那多錢。七八萬一的宅子,就是我的底線。”
顧玖含笑說道:“買來的宅子,又不是四弟妹一個人住。理應讓四下出一部分錢。你們夫妻二人湊一湊,一大宅子還是能買下。”
蕭琴兒蹙眉,“他會出錢嗎?”
顧玖笑道:“試試看!買房子這種事,本來就該男人cāo)心。不過我家下是個窮光蛋,我是指望不上他,只能自己掏錢買房。好處就是,我掏錢買房,房子就算作我的嫁妝。男人沒份,將來都是留給孩子。”
聽到男人沒份,都留給孩子,蕭琴兒明顯動心。
四房后院,女人不少。庶子庶女更不少。
蕭琴兒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嫁妝私產,被庶子庶女貪墨。
她的私產,嫁妝,只會留給自己親生的孩子。
她笑起來,“多謝大嫂提醒。大嫂門路廣,能否幫我留意一下京城的大宅院。我這邊想辦法再湊點錢,爭取早將房子買下來。”
顧玖欣然同意,“等過了正月,我就叫人將京城待售的房產信息給你送來。你仔細挑一挑,若是有喜歡的,盡快拿下來。以后京城的房價,不出意外,只會越來越高。”
“多謝大嫂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