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年華藏才察覺到山坡上的天地元氣的涌動有些不正常。
他之前受傷過重,在調息了三炷香后才重新取回敏銳的五感,所以才忽略了。
將將平息下來不久的山崖上,再次起了風。
風起,雪舞。
天地元氣竟然瘋狂般朝躺在地上的少女纖細的身體內涌入!
定睛一看,能看到她脖子上青筋已經全部浮現了出來。
而此時,原本昏暗的天空仿佛乍亮天光,山崖上風暴再起,天地元氣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浩浩蕩蕩,無邊無垠。
年華藏瞪大了眼睛。
這女子是儀天初境,就算在低境界能越階破境,但最多進入儀天后期。
但現如今進階時引動的天地元氣已經龐大到了一個驚人的程度!
他當年突破化元境都沒有引動這么多的天地元氣!
然而最可怕的是,她和他身下的雪地居然隨著天地元氣的震蕩開始開裂了!
年華藏臉色一黑,之前他斬斷的是龍抬頭最突出的山頭,但山崖很長,并沒有全部斬斷。
隨后他就脫力倒在了原地。所以他們兩人現如今就躺在山崖的斷口前,在微微突出的部分上。
而現如今,在這女子進階的引起震蕩,使這部分的山崖也出現了塌陷之勢!
這女子恐怕是在重傷后療傷之際,生死瀕臨突發破境,之前完全沒有準備,大量的內氣在瞬間沖擊受傷的肉體,一時難以控制,所以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以尋求自我壓制。
換言之,就是她現在根本動不了。
感受著腳下搖搖欲墜的山石,年華藏徹底認識到,只要跟這個女子扯上關系,就絕對沒什么好事,連大戰之后想安心療個傷都做不到!
年華藏深吸一口氣,從雪地上爬起,皺著眉頭看了眼山崖和山底,最后決定還是一勞永逸地回到平地上。
他就不信了,一個儀天境難不成能把地也弄陷了不成。
腳底的震動越來越大,年華藏彎腰抓住朱鸞的衣領,而少女就像一個麻袋一般乖乖地任他擺布。
年華藏調動真元,從山崖上騰起,帶著朱鸞跳到了地面上。
隨后身后傳來山石墜落的聲音。
他將手上的少女粗暴地放到了地上。而此時天地元氣仿佛在追逐她一般,繼續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全部涌入少女的身體。
天地元氣的規模之大讓人膽寒,最讓年華藏心驚的是這個女子內里就像是一個無底洞,將澎湃的元氣全部接納導入體內。
不僅如此,因為離朱鸞很近,年華藏作為登極境,能夠感受她體內真元的流動,不僅僅外部涌入的元氣充足,更要命的是這個女子本身體內原本的真元如同開閘之水一般迅速奔涌,形成里應外合之勢,沖擊著真元和氣竅。
年華藏心里一個咯噔。
那個女子當時怎么說的來著?
境界壓不住了?
難道她先前是刻意壓制了境界嗎?會有人那么做嗎?
年華藏死死盯著躺在地上雙眼緊閉的女子。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躺著破境的。
龐大的元氣已經全被她收入體內,能看到她全身的經脈都鼓脹了起來。再然后,響起只有修行者才能聽到的清脆的噼啪咔嚓聲,宛如畢畢剝剝燃燒的篝火發出的聲音。
年華藏明白這是內氣沖破氣竅,重塑體內筋骨的聲音。
這女子不光是引發的天地元氣的規模,連破境時內觀改變的聲音都比別人大,聽起來讓人膽戰心驚。
整整十息之后,她身上氣息的涌動才平息了下來。
年華藏意識到這個女子的破境應該是已經結束了。
事發突然,在沒有高手護法的情況下,破境的環境還十分惡劣,但她卻依舊完成了破境。
年華藏凝聚心神仔細探查,發現眼前的女人果然真的已經進入了儀天后期。
越階破境。
年華藏眼神復雜地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女。
而就在這個時候,朱鸞睜開了眼睛。
流光溢彩的眸子仿佛陽光下的初雪,晶瑩剔透又光彩奪目,又如同仔細雕琢而成的寶石,折射出璀璨迷離的光芒,襯著她蒼白的臉色,給人絕大的沖擊。
年華藏因為女子沒有睜眼,一直觀察著她,沒想到朱鸞的眼睛突然睜開。
措不及防的,兩人突然對視。
什么話都沒說。
隨后年華藏退后一步,正想遠離,噗滋一聲響腳上像是踩上了什么粘稠的液體。
年華藏回頭一看。
黑衣人只剩半截的尸體正倒在他的腳邊。
而那根染血的細絲懸在一邊。
年華藏心頭一緊,再次往旁邊移動了一步。
但他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朝懸空的這根殺了一個登極中期的細絲看去。
這根細絲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居然是半透明的。
“這是什么東西?”年華藏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是天蠶絲。”身后突然傳來悅耳的女聲,年華藏轉頭一看,朱鸞已經站了起來,正看著他道。
少女眼中的光彩竟有些灼眼,年華藏微微垂頭。
原來是天蠶絲。
傳說中幾乎不怕所有刀割火銬的珍貴之物。
“你隨身帶著天蠶絲?”年華藏瞇起眼睛,“這是……”
朱鸞沉默下來,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小袋子。
而這個小布袋現如今只剩下了一般,被抽掉了大半的絲。而剩下的部分已經沒法遮蓋里面東西的內容。
露出一團皺巴巴的紅紙。
正是她和段立崢的婚書。
在朱鸞的計劃里完成刺殺的這根細絲,正是從包婚書的那個天蠶絲口袋里抽的。
婚書和天蠶絲的口袋,是朱九小姐留給朱鸞的唯二的東西。
而當年那個愚蠢的、什么都不明白的、被整個徽州人嘲笑百無一用的小姐,是她的遺物在今天救了朱鸞的性命。
看著懸空的細絲,朱鸞的神情也有些復雜,隨后她走到兩邊,收起之前設置的細絲。
當她收完天蠶絲走回尸體所在的地方時,年華藏依然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不變。
“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到底是什么一回事。”他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