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國試鄉試文試藝科六藝第三場。
是為舞。
舞原本按照古禮被包含在“樂”之內,但在天后娘娘規定的新六藝里舞被單獨拎了出來,因為先前“樂”的范圍實在是太寬泛,琴棋歌舞都包含在其中,造成評分時候的不易,故新六藝里的樂只包括樂器和歌唱,舞單獨成為一藝。
不過這個新規,總覺得包含天后娘娘的私心。朱鸞第一次聽到這個規定的時候就如此想到。
私心不私心先放到一邊。
“天泉書院朱瑛,第三場。”
禮官大聲的宣告在他耳邊回蕩,隨后沒有停頓,繼續報出了其他人的名字,一切行云流水,聽到自己名字的考生紛紛整肅衣冠按照官差的指向前往第三場的場地。
唯有朱鸞站在原地。
第三場。
呵呵。
朱鸞看著一臉正色繼續對著手上的名單繼續報著考生名字的禮官。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一般。
如果她沒有出現記憶力障礙的話,她清楚地記得自己選的是棋道。
應該是第六場。
結果現如今報出來的卻是第三場。
都到了最后了還來這么一出嗎?
“九妹妹,你選的是第三場啊,”一旁的朱戎驚喜地睜大眼睛,但隨后又有些失落的樣子,“我選的是第五場書道,兩個的場地似乎離的很遠的樣子。”
朱戎一臉惋惜。
朱鸞事先一直沒有和他透露她會在六藝中選哪個,他之前以為按照她的性子會在書畫棋中選一個,沒想到居然選了會在大庭廣眾下表演的舞。
少年的眼中露出惋惜,“這下我看不到你跳舞了,真是太可惜了。”
旁邊也響起其他學子的竊竊私語。
“那個女人選了舞呢,還真是和她的身份相符。”
“哼,果然一個女人除了跳舞什么也不會罷。”
“君子之舞和女人的舞根本大相徑庭,若是那些淫詞艷曲搬到文試場上來成何體統!”
“女人跳舞在青樓看看就可以了,在文試場上簡直污人眼睛!”
朱戎的拳頭攥起。
“不聽了,翻來覆去就是這些,”朱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九妹妹的舞一定和所有的人不同,”朱戎對著朱鸞笑了笑,“這些人沒福氣欣賞。”
“你說的對,”朱鸞贊賞道,“我跳舞還真沒幾個人有資格看。”
朱鸞深吸了一口氣,手慢慢的抬起在衣襟上慢慢的撫了撫,看向不遠處專為第三場舞藝準備的舞臺。
“九妹妹?”朱戎感覺身邊人身上的氣息像是發生了什么變化,但他將將聚氣不久,在這方面還不是很敏感,“你要去了嗎?”
“嗯,”朱鸞點點頭,“我先過去了,你書道加油啊。”
這古怪的詞匯朱戎已經領教過多次,知道這是為人鼓勁的意思。
“嗯,”朱戎點頭,“你也加油。”
朱鸞莞爾一笑,轉身一甩袖子緩步而去。
她當然會加油,畢竟這可是有人不惜耍手段也要她跳舞啊。
既然別人如此盛情,她自然要跳了。
正午亮到極致的日光灑落,纖細的少女裙裾微揚,一瞬間竟讓看著的人微微一呆,朱戎搖了搖腦袋,再次感到惋惜。
不知道這樣一個女子,她的舞姿會是什么樣子。
他是真的想看啊。
考棚外搭了六個臺子,原本沉寂了兩天余的五曲隱屏峰的山底再次變得熱鬧起來。
和之前的兩場不一樣,文試六藝是帶有極高的觀賞性質的,從誕生之初天后娘娘就定下規則,允許其他民眾觀看,共同品評,當場出成績。
所以雖然六藝是最后考的一門,結果卻是出的最早的。
不少百姓專程趕來,考生的家人們也更是一個不落全部趕來,看完六藝正好將家里的功臣接回家。
和縣試不同,考完鄉試的考生往往都是一結束就一頭栽倒,非得家里人接回去不可。
這個時候除了考生,每個臺子前都擠滿了人,官差和官兵們專為考生分出了道路。
每個前往自己場次高臺的考生雖然看上去步履都有些虛浮,但臉上的精神都還是足的,深陷進去的眼窩里露出高興的光。
因為六藝沒什么作弊可言,所以也不限制考生之間交談,比起前兩天精神緊繃的考試,六藝更像是最后的狂歡。
最后的關卡了。
所有的考生都難免興奮,強撐起精神頭,決定將自己最后的力量全部發揮出來。
也有那些在六藝方面久負盛名的考生,不少人專程趕來就是為了看這些考生的作品。
“看啊,那就是蕭縣董全,果然選了書道,不知道這次會寫出什么樣的狂草!”
“臨縣的王子成也在啊,三年前棋道沒有取得榜首,立誓重考,這次不知如何!”
百姓們興奮的議論著。
而當中最受到徽州百姓關注的自然還是那個人。
朱鸞先前的猜測,很快就得到了結果。
“沒想到段二公子居然選了這一門。”
“想必是不想和尚書大人重了吧,”圍觀的百姓道,“所以才選了段大公子當年沒有選的。”
“不過還真是意外啊,當年咱們不在神都沒有眼福,沒想到這次有幸能看到!”
“是啊,是啊,居然能看到段二公子的舞姿,實在是不枉我趕了五天路從外縣趕過來!”
在圍觀百姓興奮的議論聲中,朱鸞看著站在道路前方的少年。
而段立崢像是有所感一般回過頭來。
在六藝第三場的高臺下,兩人四目相對。
周圍的騷動議論在瞬間遠去,兩人都看見對方的瞳孔里映著自己的身影。
“真是巧啊,”段立崢眼中閃過一抹愕然,但還是主動開口道,“沒想到你也選了第三場。”
“是啊,真巧,”朱鸞呼出一口氣,巧到她都不想表達感想的程度了。
所她終于知道了自己為什么會被排到了第三場。
這是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和這個人綁在一起的意思?
朱鸞走到他的身邊,“我也沒想到你也選了第三場。”
看著身邊的長身玉立的少年,朱鸞還真的有些好奇。
這樣一個人,會帶來什么樣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