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很短暫,春雨雖綿綿,不抵蟬鳴聲。
蒙毅走了近一個月,這一個月里,傳送給喬子夜的信息廖廖無幾。
我到了。等候。無有波動,繼續等候。報個平安,基本都是此類。
喬子夜則開始著手清點春茶的收尾工作,雖然并不需要賺錢,但做為一個普通的人類,并且有可能會繼續沒有盡頭地輪回當一個普通人類。錢,是頂頂重要的事情。喬子夜很久之前就總結出了這個道理,所以,他無比熱愛著他的生意。
從開始打理扶蘇千多年來置辦的田地和積存的財物開始,直至這一世,他已經涉及了各個行業。可以說除了旁門左道的生意都有所涉獵,只是奈何天生他就沒有做一個好商人的本事。
若不是歲月給予的優勢,喬子夜這種骨子里的狂放文人是不可能賺到一銀半銅的,頂多也就只能做到守住家業罷。
誰說不是呢,再笨的豬都知道圈地自住,更何況是人?
隨便買塊地,過一千年,只要這中間做好物產延續的交接,自然可以賺到大大的利潤。兩千年前一頭牛就可以換來一畝半分地,而兩千年后卻要數百萬元才能買到居住之地,而且還只是蝸居而己。
即然沒有天賦,那就只能靠勤奮了。只要功夫深,金銀亮錚錚。喬子夜早就拋下了當初的文人風骨,活了這么多世,一味清高孤傲得多無趣。
這一世就做一個掉進錢眼的俗人吧!
‘墮落’版喬子夜聽著公司經理向他匯報各種數據和新的訂單情況,腦子里盤算著是否買下皖南那片茶山。
黃山的風景很美,太平猴魁雖說是綠茶中的翹楚,名列十大名茶,但現下的商品更需要的是炒作。那片茶山的老主人老實巴交,根本不懂得這些,只知道兢兢業業勤勞工作。或許買下來也不是個壞主意,他提供現代有效的銷售方法,幫助老人保護那片茶山。
扶蘇不也常說保護嘛,保護那些古老的被現代社會漸漸遺忘的東西。比如手藝、古宅,比如老而彌堅的匠人…
確實,沒有經濟價值的東西在現如今這個社會正在慢慢退出人們的視野,如果沒有人關注,消失,是遲早的事情。
想及此,喬子夜便著手讓人準備了皖南茶山的資料。
晚間,扶蘇在潤廬里準備著晚餐,喬子夜坐在后院閑閑地等著美味送上嘴來。關于廚藝,他對扶蘇是拜服的。一度哄騙扶蘇,提議兩人去開一間餐館,被扶蘇無情拒絕后,他就以各種花式借口前來蹭飯。而大多時候扶蘇也是在家中做菜,對于喬子夜的蹭飯行為,就只抱著多個人多雙筷子的態度。
蒙毅去調查盤冥洞離開近半個月,子夜忙活賺錢,素兒那丫頭又不知道野到哪去了。
扶蘇開始覺得有些無聊了。
兩千年來都沒覺得無聊的他,在這個尋常的夏天,開始嘗到了無所事事的煩惱。
其實,他也并不是無所事事,只是關于洗靈河的典藉記錄反復查閱不知多少遍,其間除了找到些痕跡證明南海的鮫人或許能提供一些線索之外別無收獲。
鮫族的鯨落鏡據說出自亡者世界,只是慎微的鮫族人只會在月圓之夜打開鮫宮結界。茫茫滄海平時別說接近,那是連找都找不著的。
此時,他也只是等待。反正兩千多年也等過來了,繼續等待已是一件駕輕就熟的事情。
機緣總會出現的!他堅信著上天給予的指引必然有著某種特殊的意義。
所以在這樣的間隙里,他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不,嚴格來說,吃睡也不是那么必要的事情。
那么,就真的是無聊至極了!
所以,當聽到喬子夜提及想買下皖南一處茶山,又對當地行情、風土人情等不了解有些顧慮時,扶蘇提議自己可以代為跑一趟,看看那片茶山到底如何。
喬子夜先是一驚,想不到這位大爺居然會主動請派工作,然后立馬反應過來,機不可失啊!
趕緊舉雙手雙腳贊同扶蘇的提議,并表示以前怎么沒想到這茬,簡直是浪費才能,失去多少賺錢的機會,吧啦吧啦說了一堆。
扶蘇全程茫然臉,喬子夜絮絮叨叨交代著出行的事宜。
首先,不能突然出現或消失在任何人面前,因為現代社會科技很發達,滿世界到處都裝著攝像頭、監控器一類的產品。另外,千萬不要喝酒。因為喝醉了后果不堪設想!
他可不想替他收拾爛攤子,雖然這么許多年,扶蘇一直隱居的很好。
但是,意外嘛,總是有的,比如某次誤喝了酒。
哇,呃。喬子夜想到某個夜晚,滿屋子亂飛的家具和自動打掃后院的掃帚抹布,不自覺地邊洗著碗筷邊擦了擦一腦門汗。
準備出行的扶蘇倒是感到一絲愉快,即然要像普通人一樣出行,包袱,呃不對,行李,是必備的。
他在衣柜里挑選出行穿的衣物,雖然不怎么見人,但是他一直很注重自己的儀表。排列整齊的衣服,按顏色與款式不同分門別類擺放著,人們管這個叫強迫癥。
次日清晨,喬子夜開車載著扶蘇前往車站。
扶蘇拿著喬子夜給他買的手機,一本正經地看著使用說明書。
“這是你的身份證,這是車票。上車要從對應的車次列號入口上...算了,等會兒我送你進車站吧。”看著扶蘇一臉認真研究手機的模樣,他覺得這樣的交待都是多余的。
“聽清楚了,高鐵的速度很快,所以開車啟動時會有輕微的離心力,然后你可能會感到有些耳鳴難受什么的都是正常的。然后啊,在行駛過程中它會路過許多個站點,車內的廣播會提前播報到站的站名,你得注意聽著別錯過了下車的時間。如果錯過了就過站了,就得再搭乘另一個班次折回,明白了嗎?啊,這樣,總之,不管遇到什么情況,你要保持淡定,不要突然就從車里消失。可以嗎?”
“好的。知道了。放寬心,你覺得我會學不會平常人都會的事情嗎?”扶蘇認為除了人心外,其它一切事情都還是簡單易學的。
車站里,喬子夜七手八腳地教會扶蘇乘車的順序要點后,逃也似地離開了現場。要知道,一個大男人手把手教另一個大男人如何搭車,中間還順帶著教會了扶蘇怎么給手機充電。
一眾乘務人員、乘客等路人,拿看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倆。簡直有損他玉樹臨風,風流瀟灑的形象。
反正,他也死不了。想到這茬,喬子夜心安理得地駕車回城。
扶蘇則在高鐵上茫然地看著依次魚貫上車的路人,有樣學樣地按車票上的數字找到座位,有樣學樣地扣好了安全帶。
對于他來說,四個小時根本算不得時間。筆挺的坐著、伸直腰板、一動不動,看著窗外快速向后倒去的樹木,遠處的城鎮、農田。
就這樣,在幾個高姐怪異的目光下,安全抵達黃山車站。
出了車站便有個中年男子舉著大大的牌子,上面寫著:夏明樹。
扶蘇看到那巨大的牌子,微笑著走了過去。
“你好,我是夏明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