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冰如何不知愛郎的心思,再說她深更半夜跑到慕容復房里,未必就單純的只想要興師問罪,聞言象征性的掙扎一下也就由著他了,嘴里說道,“你還好意思問,自作聰明,你以為你遁地而進,遁地而出就不會有人發現你了?”
“遁地……”慕容復仍舊不解,僅憑遁地也不能說明什么啊,雖說地行之術乃川西一脈的獨門絕學,中原少有流傳,但并非沒有,金蛇營這么多人呢,怎么就聯想到他身上來了?
駱冰自不難看出他心中所疑,足尖在地上點了點,嗤笑道,“你也不瞧瞧這地板是什么做的,除了你慕容公子之外,別人豈有這等功力肆意穿行其中?”
慕容復低頭一看,登時恍然幾分,這地板居然是青磚鋪就而成,如此說來駱冰第一時間懷疑到他身上倒也不意外了,青磚地板可不是普通的遁地術能夠穿過的,只有他這樣功力深厚到不可以常理踱之的怪胎才能辦到。
駱冰跟他的時間不算短,知道他精通遁地術不足為奇。
這時駱冰又說道,“除了遁地術之外,你點焦姑娘穴道所用的手法也是你的獨門手法,別人模仿不來,哼,要不是我發現及時,趁別人不注意解開焦姑娘穴道,你以為你還能這么囂張的站在這里?”
提起焦宛兒慕容復不由一拍額頭,還真把這茬給忘了,按照他原來的計劃,將駱冰帶走,完事再送回去,解開焦宛兒睡穴,可謂神不知鬼不覺,但周綺的意外驚醒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想想當時那么大動靜,若焦宛兒一直昏睡不醒,不惹人懷疑才怪。
至于他的點穴功夫,由于修煉過一陽指,手法大異于常人,尋常二三流的練家子未必認得出來,可像袁承志、胡德帝這樣的高手想要分辨出來還是不難的。
想通其中關節,慕容復頓時汗顏無比,原以為偷香失敗就已經算狼狽了,沒想到差點就漏了身份,名聲什么的還是其次,重要的是他前段時間才以同樣的理由打了金蛇營重要人物一個半身不遂,且姿態囂張霸道之極,要是這會兒被人打臉,那就真是無地自容了。
一時間,他不禁有些感激懷中的這個女人,若不是她急智善后,今晚之事將一發不可收拾。
“謝謝你,冰兒。”
駱冰聞言嬌軀微顫,沉默片刻,幽幽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倒了幾輩子霉才會遇上你這個混球,不但一身清白、貞潔給你毀了,還要幫你做些昧良心的事,如果世間真有陰曹地府,我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吧。”
語氣說不出的凄苦,可見她的內心也正承受著某種煎熬。
她本是個善良正直的姑娘,如果沒有遇上慕容復,她會是一個性格開朗、快意恩仇的江湖女俠,也會是一個家庭和美、夫妻恩愛的幸福女子,可因為慕容復的橫加插手,她背夫失德,名節盡毀,一步一步陷入深淵,時至今日已不可自拔,明明丈夫已回到身邊,她卻忍不住要對這個不是丈夫的男子投懷送抱,明知這人卑鄙無恥,還忍不住要去維護他……
慕容復看出駱冰有些不對勁,略一沉吟“語重心長”的說道,“冰兒,愛有先后之別,但無對錯之分,你先愛上文四俠,后來又愛上我,這并不是你的錯,只能說我們的緣分來遲了些,女子從一而終固然是一種美德,可若為了‘美德’而不敢追求自己的幸福那就得不償失了,記住,遵循本心,不要抗拒,不然你會很痛苦。”
駱冰聽后怔怔不語,眼神明暗變幻不定,最終恢復正常,嬌滴滴的白了他一眼,“凈說些歪理來蠱惑我,你少臭美,鬼才愛上你哩,我只是……只是中了你這個大魔頭的邪術,又受了你的要挾,身不由己罷了。”
話音嬌脆,柔媚入骨。
慕容復知道自己的話多少起了些作用,正要再加把火,駱冰忽然伏在他胸前,低低呢喃道,“反正我這輩子是逃不出你的魔掌了,就算下地獄,我也要拽著你。”
慕容復心頭一跳,什么意思,要跟我同歸于盡?
“咦?你的心跳怎么突然這么快?”駱冰仰起頭看著他,吃吃笑道,“嚇到了?咯咯咯……你慕容復也有害怕的時候?”
開玩笑,是人誰不怕死,別看慕容復行事好像無所顧忌,其實他心底對駱冰這種不擇手段得到的女人多少還是有一絲戒備的。
干笑一聲說道,“冰兒不要胡說,即便你真要取我性命,我站著讓你取就是了,怎會怕你害我?”
“真的?”駱冰似笑非笑的瞧著他,一手搭在他左胸處。
慕容復暗運真氣控制住自己的心跳,使之四平八穩,然后神情嚴肅的點點頭,“真的。”
“我才不信。”駱冰嬌嗔一句,盡管沒探出他的心跳變化,可她堅信這個人說的話絕不能輕易相信,心念轉動,右手在腰側一抹,一柄小巧的彎刀出現在掌心,跟著碧光一閃,往慕容復咽喉劃去。
登時間慕容復的心不由提了起來,這鴛鴦刀可是貨真價實的神兵利器,絕非當初周綺那破銅爛鐵可比的,真要叫駱冰在他咽喉要害劃上一刀,他也沒把握能夠幸免于難。
“怎么辦?躲還是不躲?”
躲,無異于唾面自干,以后也很難再得到駱冰的真心,不躲,可能就真的要下地獄了……
天人交戰僅在一瞬之間,慕容復心念一橫,富貴險中求,當即暗暗運起一門被他遺忘了許久的“移花接木”,身形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里的移花接木出自上古殘卷葵花寶典,乃是爭斗中以盈補虧的急救之法,與乾坤大挪移中的挪穴移位有異曲同工之妙,區別在于,挪穴移位沒法將整個咽喉挪開,而移花接木卻可將咽喉的傷勢轉移到肩膀或胸口等位置。
碧光轉瞬即至,陰森寒冷,擇人而噬,輕而易舉的穿過了護體真氣,跟著便是皮膚。
慕容復感覺到一股寒意臨身,皮膚已被劃破,不禁心頭一涼,她真的要殺我?
就在他要催動移花接木轉移傷勢時,碧光戛然而止,精致小巧的彎刀離他脖頸不足半寸,而脖子上已裂開一個小口。
駱冰呆呆的瞧著他,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取出手帕替他包扎,嘴里罵道,“你個混球,裝什么模作什么樣,萬一我收不住手,你可就真成鬼啦!”
慕容復暗自松了口氣,面色自如的笑道,“那有什么,鴛鴦刀下死,做鬼也風流,如果能叫你記掛我一輩子,死了也甘心。”
駱冰檢查了下他脖子上的傷勢,問題不大,這才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少油嘴滑舌,別以為我不知道,以你的本事就算給我劃上一刀也未必有事,這種把戲用去對付那些年少無知的小姑娘就行了,老娘可不吃這一套!”
慕容復老臉禁不住一紅,這女人精明起來還真不好糊弄,不過剛才那一瞬間的危險倒也做不得假,雖說準備了移花接木,可他并沒有修煉過葵花寶典,強行催動這門功法究竟能發揮出幾分威力猶未可知,而駱冰手上又是鴛鴦刀這種利器,很可能他功法還沒用出來就一命嗚呼了。
當然,女人也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很多時候明明識破了男人的謊言,卻仍甘愿給他騙,此時的駱冰就是這樣,嘴上罵罵咧咧,心底已感動得稀里嘩啦,縷縷情絲無聲蔓延,將最后一塊角落也給占滿了,那里原本是屬于她跟文泰來的最后一段回憶。
包扎好傷口,駱冰突然環住他的腰,身子緊緊貼著他的胸膛,恨不得整個人都擠到他的身體里去,低聲道,“以后不要再做這種傻事了,我不值得你這樣。”
“這種事……當然要少干為妙,不是每一次都能僥幸的,女人有很多,日子也還長……”慕容復心里有些后怕的想著,嘴上深情道,“不,冰兒,在我心里你永遠是個冰清玉潔的好女人,為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混蛋,又來騙人!”駱冰嬌嗔一句,張嘴在他胸膛輕輕咬了一口,隨即道,“但我不知道怎么了,偏偏愿意給你騙,你個混蛋,我可是把什么都給你了,以后要是對我不好,看我不死給你看。”
“是嗎?冰兒都把什么給我了,說來聽聽。”
“你個沒良心的,人家從頭到腳,從里到外,哪一處沒給你!”
“那我是不是要好好疼疼我的冰兒?”
“愛疼不疼!”
明知深淵的盡頭只有毀滅,她還是徹底的沉淪了下去。
次日天明,駱冰悄悄離開慕容復住處,而慕容復則神清氣爽的起了個大早,柳生花綺不知何時已在屋外等候。
“昨晚去哪了?”慕容復一邊洗漱,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柳生花綺恭聲道,“回主人,奴婢昨晚去監視那姓陸的。”
“有什么收獲嗎?”
“暫時沒有。”
慕容復臉色平淡的點點頭,“姓陸的那邊不用你操心了,一個小角色而已,以后沒我的允許,不要擅自離開。”
“是。”
“慕容公子,承志求見。”就在這時,院外響起袁承志的聲音,卻是袁承志、胡德帝一干高層聯袂而來。
一刻鐘后,賓主雙方在廳中落座,袁承志拱手道,“昨晚營中出了點亂子,以致打擾到公子練功,袁某慚愧。”
“該慚愧的是我……”慕容復心頭暗笑,正待開口,忽然感受到一股異樣的目光,循著方向一瞥,原來是焦宛兒,當發現慕容復在看她,又急忙移開目光,臉色微有些泛紅。
慕容復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朝袁承志說道,“練功不練功倒是小事,不過承志啊,雖然咱們的蹤跡已經暴露,可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的,一旦讓吳三桂提前洞悉我們的計劃,你該知道是何后果。”
“公子教訓的是,袁某思慮不周,差點鑄成大錯。”袁承志倒是謙虛得很,馬上承認錯誤。
“承志啊……”慕容復還想再說什么,胡德帝忽然打斷道,“抱歉慕容公子,沒時間聽你說教了,我們此來是有件急事要與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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