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天坑底部的這片森林,憑借天坑上方照下來的陽光和神農頂山峰的冰雪融水,一百多年繁育下來,規模已經不算小了,總面積有十公頃左右。
不僅植物生長很茂盛,野生動物也不少,之前林朔甚至還聞到過一絲華南虎的氣息。
不過隨著馬逸仙率領七頭猛獸異種突破了蠱雕的地盤,昨晚來到此處之后,這些野生動物也就在一夜之間遭了殃。
這里昨晚顯然發生過一起大規模的捕獵活動,這導致森林里的氣味很混亂。
林朔帶著苗雪萍和賀永昌兩人,一直穿過了整片森林,來到天坑底部的西邊角落,鼻子里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味道,這才有了一個相對清晰的脈絡。
神農天坑底部西邊的結構,跟之前三人去過的東邊有些相似。
也是溶洞空間的樣子,被一根根鐘乳石柱子上下連接著。
相比之下,這兒的空間更大,氣味訊息也更為復雜。
里面的東西,聞起來顯然不止一頭。
不過其中有一部分已經死了,這會兒正被云家護道人在天坑頂端抽筋剝皮,打算一會兒大快朵頤。
八大金剛昨晚把這片森林一掃而空的時候,應該沒有想到自己今天的下場。
當然了,猛獸異種估計也不會去想這些東西。
它們的氣味,林朔剛才已經記住了,忽略不計。
除此之外,還有幾股味道極為淡薄飄渺,應該是在這坑底空間的更深處……
林朔站住了施展林家的“聞風辨位”,苗雪萍和賀永昌兩人也就只能干等著。
目前整個獵門,在這種遠距離感知方面,蘇家獵人和林家獵人那是第一檔次,這是公認的。
除此之外,如果苗家獵人帶著豢靈“地龍”,那也相差不遠。
可惜這趟苗雪萍沒帶地龍,所以這會兒也就幫不上什么忙。
苗家女獵人閑來無事,看了看賀永昌,發現這人狀態不太一樣了。
之前這位賀家家主擰著眉努著嘴,一腦門子官司,那表情不用化妝,貼門上就是一尊門神,嚇唬小鬼那肯定管用。
到了這會兒,眉頭舒展開來了,神態也沒那么擰巴了,整個人放松了不少。
可他眼神時不時會發愣,正在走神。
苗雪萍一看這狀態,不由得點了點頭。
獵場的事情到了現在這個份上,不管之后怎么樣,至少賀永昌已經基本上岸了。
賀家家主之前面臨的情況可謂是內憂外患。
獵場失控獵門追責,這是外患。
兄弟鬩墻明爭暗斗,這是內憂。
而現在,外患有林朔一力承擔,內憂也被苗成云奮力誅殺,賀永昌既坐穩了獵門九魁首的位置,又基本搞定了賀家獵場的內憂外患,應該很愉悅才對。
可他目前的心態顯然不是這樣,到底是個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心里的狀態臉上藏不住。
這是一種劫后余生的后怕,以及對堂兄死亡的悲哀。
此可見,這賀永昌的本性相當不錯。
也就在這個時候,苗雪萍這才真正地,把這位賀家家主當干兒子看了。
不過干兒子是干兒子,跟林朔這個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的兒子,那還是不一樣的。
這小子如今這么弱,不能慣著。
而且三人馬上要進去狩獵了,他目前這個狀態是不行的。
于是苗雪萍開口道:“永昌啊。”
“哎。”賀永昌趕緊微微弓起背來,轉過身面朝苗雪萍。
賀永昌的個子跟魏行山差不多,有兩米左右,苗雪萍一米六五。
兩人現在離得近,賀永昌只能彎腰弓背,盡量讓自己的視線不要居高臨下:“干娘有何吩咐?”
“我最近認的兩個干兒子,都愣高愣大的。”苗雪萍說道,“不過魏行山那小子是半路出家,一身能耐這輩子是沒什么指望的。
你不一樣,你的天賦在你們這一輩修力獵人中,足可擠進前三。
你爹賀彪本身的能耐,只能說是不錯,不過他教兒子是教得真好,沒浪費了你這身天賦。
你爹六年前這一死,你最近這修行的進展,可是有些慢了。”
“干娘教訓得是。”賀永昌趕緊點頭。
林朔這會兒也已經完事兒了,微微笑道:“當年我爹也說,生子當如賀永昌。
老賀你是不知道,以前我小時候,我爹天天拿你的例子來刺激我。
一直到我十六歲,他才漸漸不提這茬兒了。”
“那想必是總魁首在十六歲的時候,修為已經超過當時的我了。”賀永昌笑了笑,“在總魁首的絕世天資面前,我賀永昌能守住十六年的優勢,足以自傲了。”
“你就長點出息吧。”苗雪萍翻了翻白眼說道,“你比林朔大四歲呢,他十六的時候你正好二十,正是修力獵人長力氣的時候。
換句話來說,林朔是在你修為進展最快的時候,把你超越的。
而現在又是將近十年過去,你目前跟林朔的差距,已經連人家背影都快看不到了吧?”
“姨娘,話也不能這么說。”林朔面對苗雪萍,少見地反駁了一句,“我們倆現在一個檔次上,都算是九境中人的強九境。”
所謂九境中人,指得是獵門九寸家族之內,修為進入自家傳承九境的獵人。
因為獵門的各家傳承本身有高低,所以光是進入九境不算數,傳承本身也要被認可。
目前這道傳承的門檻,就必須是九寸家族的傳承。
在獵門九寸乃至九寸九家族的傳承中,除了云家傳承地位高出一級之外,其他家族的傳承本身并無絕對的強弱之分,只是戰斗風格和適合發揮的環境不同。
而九境中的第一個境界,在實際上是不作數的,只要是個九寸家族的九寸獵人,就起碼是九寸一境,這叫初始段位。
從第二境開始算,二三四五,這叫弱九境,六七八九,這是強九境。
所以在平輩盟禮之前,賀家只是七寸家族,賀家獵人再強,最多也就是九寸獵人,不能被稱之為九境中人。
如今賀永昌替賀家拿下了九寸門檻,而他本人又是賀家傳承的九寸六境。
所以林朔說他是強九境,這是沒問題的。
而林朔自己,林家傳承九境大圓滿,也是強九境。
只不過一個是剛剛邁過門檻,后腳跟還懸空著。另一個已經在后院墻根底下站著,尋思著怎么翻墻出去了。
林朔把自己和賀永昌這么一劃拉,道理是有,但其實是自謙之詞,同時也是給賀永昌長長面子。
人家如今好歹是獵門九魁首之一,而且比起曹冕這種,賀永昌在九魁首之中算強了,苗姨娘不能這么貶低人家。
可苗雪萍顯然沒有會意,直接戳破道:“林朔你是最強的強九境。而永昌這小子,目前正在跟苗成云競爭獵門最菜強九境的位置。
苗成云是苗光啟的兒子,天賦我最了解,現在還這么菜,純粹是因為懶。
可是這趟,他在接連經歷了‘獰’和賀永瑞的兩場生死搏殺之后,我估計境界還要再往上竄一竄。
所以永昌啊,這場競爭,你眼看就要贏了,就沒有一點兒危機感?”
林朔聽到這里,已經猜到苗雪萍要干什么了,于是他就不說話了,而是看著賀永昌。
賀永昌這琢磨出滋味兒來了,直接表態道:“干娘,您想怎么安排直說,干兒子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苗雪萍點點頭,“現在這天坑內部,有四頭猛獸異種,除了‘玃如’稍微麻煩點,其他三頭也就是蠱雕的水平。
讓我跟林朔娘倆聯手對付這四頭東西,你在旁邊看白戲,啥忙都幫不上,那可不行。
你賀永昌得鍛煉鍛煉,否則一直這么菜,我這個干娘臉上無光。
不如這樣,我和林朔在背后給你壓陣,你一個人在前頭全部搞定。
能不能做到?”
賀永昌一聽這話,胸膛一挺:“干娘你放心,我不大了死在下面,絕不丟您的臉。”
苗雪萍一臉嫌棄地在自己面前擺了擺手:“這話說的,可真晦氣。”
“實話嘛。”賀永昌無奈道,“您之前不是分析得挺到位的嘛,我是個剛剛邁進強九境門檻的獵人,您得把我跟總魁首區別看待。
他一家伙就把蠱雕干下來了,我不行啊!
這里面這四頭東西,每一頭我都夠嗆。
要不這樣,進去之后我突前。
有東西撲上來呢,我先頂著,實在快被打死了,總魁首和干娘您二位別見死不救。”
“永昌啊。”林朔搖了搖頭,“就沖你這番話,不用動手,你已經死了。”
“啊?”賀永昌有些不明所以,“我怎么著就死了?”
“因為你的情報判斷出現了大問題。”林朔淡淡說道,“猛獸異種的數量你都沒搞對,進去不是死定了嗎?”
“可干娘說是四頭啊!”賀永昌不解道。
“她是你干娘,也是我姨娘,這個沒錯。”林朔說道,“可如今在這支我們三人組成的狩獵小隊里,她是什么位置?”
“苗家獵人,居中接應。”賀永昌答道。
“你賀永昌是什么位置?”
“賀家獵人,突前戰斗。”
“好,那情報收集是誰負責?”林朔問道。
“這趟蘇家獵人不在場,您這個林家獵人兼任這活兒。”
“所以呢?”林朔提示道。
“所以干娘說的情報,只能是參考,不能完全采信。我得問您,里面到底有幾頭猛獸異種。”賀永昌說道,“那您告訴告訴我唄,里面如果不是四頭的話,到底有幾頭?”
“這支隊伍的隊長是誰?”林朔又問道。
“也是您。”
“隊長對情報有保留權,所以我可以不告訴你。”林朔笑了笑,“到底有幾頭,你自己進去慢慢探。這樣你就會保持足夠的警惕,不至于稀里糊涂就把命給送了。”
“嚯,您這個隊長可真夠坑的。”
賀永昌搖著頭輕聲嘀咕了一句,然后單手往背后一抽,將背后掛著的“飛天夜叉”抽了出來。
三人這番對話,看似是苗雪萍在敲打賀永昌,林朔又順勢調侃了一番,其實兩人是在給這趟相對有些吃力的賀永昌定定神,同時也是在分這趟狩獵的職責和位置。
目前地下藏著的東西,甭管是什么,必然是一筆載入獵門史冊的大買賣,此行狩獵隊伍的配置雖然很強,但也要慎重行事。
按三人之前的站位,林朔是突前位。
苗雪萍覺得這樣不妥,推薦賀永昌做突前位,讓林朔拉倒后面來。
把最強的獵人放在隊伍末尾,這是最謹慎的安排,讓這位最強獵人有足夠時間出手。
林朔覺得這個安排合情合理,于是就答應了,同時也在提醒賀永昌一定要小心。
賀永昌年紀不算大,可卻是個老獵人了,聽明白了兩人的用意,
他如今作為狩獵小隊的突前戰斗位,自然不能空著手。
賀家家主單手往后一抄,把自家家傳的獸叉拿在了手里。
這桿家傳的“飛天夜叉”入手,賀永昌穩了穩心神,一馬當先,邁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