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敘越來越安靜,話越來越少,人也少出房門,一個不大的簡單客房,她就能呆上一整天。
白天睡多了,夜里反而睡不著了,顛倒了日夜,反而讓她能跟南君澤有時間交流。
夜里十二點了她還沒睡,南君澤回來的時候顯得很意外:“老婆今天這么晚沒睡,不怕皮膚不好?”
韓敘拆著面膜淡淡的說:“你那么忙,每天都見不到人,晚點等你回來再睡還能看你一眼。”
被她說的這么凄涼,南君澤溫和的臉上又是一陣心疼:“最近公司太忙,我每天都到深夜才能回來,真是委屈你了,等忙過了這一陣子,有時間,我們出去旅游一趟,當補度蜜月。”
蜜月?他不說,她根本就沒想起來,婚禮后第二天,南君澤就如常工作,接著每日如此,后來沒幾天,就去了美國,至今才回來,可不是沒度過蜜月嗎?
剛剛步入婚姻的兩個人,撇開愛情長跑的不說,特別她和南君澤這種閃婚的兩個人,蜜月相互磨合培養感情這一個步驟決不可或缺,這樣才能借助這段時間慢慢調整心理狀態,以更好適應婚后生活。
難怪總感覺兩人之間少了點什么,原來是忘了度蜜月。
說著話,南君澤回來連衣服都還沒換,就在邊上的辦公桌上打開電腦,又開始工作了。
至于蜜月的話題,也只是提了一嘴,好像根本沒想著要跟她一起做個周詳的蜜月計劃。
不過南君澤每天深夜回來之后,還在房間里工作,她都在熟睡還真的不知道。
韓敘微微不滿地說:“你有兩個助理,為什么還要你自己通宵工作?”
南君澤敲動的手指停下來,看著她無奈地笑道:“助理自然會幫我處理工作上的事,但是我現在做的這個,他們做不了。”
韓敘起床走過去,趴在電腦旁邊盯著屏幕問:“這不就是一堆報表嗎?助理做不了,那還需要助理干什么?”
南君澤動了動鼠標,翻出文件夾封面給她看:“看見沒,這是總資產盤點,媽身體不好,要提前退休了,所以我提前從美國回來就是要抓宋氏實物清點,以確定宋氏資產的實存數,自己的資產自己心里要有數,怎能全都假手于人。”
韓敘撲閃著一雙大眼,對著顯示屏泛著晶瑩的亮光:“哇!原來宋氏這么多固定資產啊?以前還以為韓家巔峰時期能跟宋家并列齊名,看來,不是我想多了,是你們太低調,不愿炫富。”
南君澤一邊敲打著鍵盤一邊說:“哈哈,這話還真被你說對了,你看見的,這只是九牛一毛,宋氏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點資產。”
韓敘守在一旁看著南君澤一頁頁的核對,看到眼睛都酸了,南君澤也沒有要歇會兒的意思,困的一個人倒在床上睡去,夜里做夢,還夢見身旁一堆的錢圍繞著她。
她在夢里捧著錢歡呼雀躍,大喊她有錢了,可以讓韓家揚眉吐氣了,老爹往富豪堆里一站,永遠都是正C眾星捧月的位置,沒有人再敢質疑老爹這個韓董是否足夠實至名歸。
天亮醒來,一切還是原樣。
南君澤每天忙的神龍見首不見尾,她不熬夜就難見上一面。
宋清云還是那么疼愛她,打個噴嚏都會以為她是生病,自己身體不好還要著急為她請醫生。
傭人在宋清云面前不敢對她怎么樣,私底下一如既往的囂張,歸根結底,是打從心底看不起她這個連小蘇都踹不走的二少奶奶。
一晃半個月過去,到了天涼漸有秋意,她的主臥室還沒裝修完,進去觀察了一眼,工程進度實在是如同蝸牛蠕動般的緩慢,至今還是白塵飛舞滿屋狼藉,看這樣子,還得再來一個月。
李天湖來了好幾次電話,約韓敘外出鬼混,都被她給拒絕了,家里如今有婆婆和老公,她已經沒有之前那般自由,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走就走的日子,一去不返。
因此被李天湖鄙視,說她人生何其悲慘。
李天湖這段時間沒人做伴逛街,無聊的總是去扒安雅的料,至今沒能扒出安雅背后的金主。
因著排除了王紫和整個王家,韓敘才特意讓李天湖去跟蹤安雅,看看韓家長樂渡的那二十幾套二手房,究竟是不是在安雅的手中,然而始終毫無進展。
韓敘也無可奈何,能力有限,只能慢慢來。
南君澤依然在忙著盤點宋氏資產,也不知要盤到什么時候去。
想來這次并非是年度象征性盤點,而是一次大規模徹底的大清查,想到婆婆宋清云身體不好要提前退休,韓敘也能理解南君澤不分晝夜的忙碌。
又是無所事事百無聊賴的一天,韓敘午睡醒來,在簡單的如同尋常人家的客房里憋悶,難得的出了房門,一個人下樓去了花園里散步。
遠遠看見宋清云在花圃中間刨土,本想過去問候一聲,順帶幫忙尋點樂趣,又一見小蘇從花堆之中直起身,便沒了興致,轉身便從后門回了屋。
穿出客廳的時候,碰到了剛剛從大門走進來好些日子不見的白季巖,韓敘連忙環顧了一圈,沒有看到宋潯,無端的胸悶,說不出是失落還是放心。
“二少奶奶安好!”白季巖一見了韓敘便恭敬地打了聲招呼。
因著和宋潯生了嫌隙,韓敘對白季巖也生疏了許多,畢竟是他身邊的人,她自知無話可說,只微微點頭示意。
轉身上樓,感覺到白季巖也跟在自己身后上樓,想著他大概是要去三樓宋潯的房間里拿什么東西,便也沒回頭默不作聲自顧走著。
到了二樓的拐角,韓敘正欲往自己所住的客房方向去的時候,白季巖在樓梯口輕聲叫住了她:“二少奶奶留步。”
韓敘背對著白季巖站住,眼角四周掃了一遍才轉過身來,蚊聲問:“白助理有什么事?”
白季巖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鏡,神色嚴謹,并無往日的客氣諂笑:“我是特意回來找二少奶奶的,宋總讓我給您帶句話。”
韓敘微微一怔,宋潯難道知道他自己做的過份了,過了這些個日子,讓白季巖回來跟她草草道個歉,就想把他唱反調幫小蘇那事給蓋過去?
因為沒踹走小蘇,她的心里一直怨著宋潯,憋了這許久,天天被一群傭人恥笑的無處發泄,現在就算道歉又有什么意義?難道他還以為自己會沒點骨氣就欣然接受不成?
韓敘面無表情的轉身想走:“道歉的話,就不用說了,我受不起。”
“二少奶奶!”白季巖叫住了她:“宋總讓我跟您說,請您兌現當初的承諾。”
突來的一句“兌現承諾”,如同一記悶棍,敲打在腦門正中間,令她霎時間措手不及。
當初為了求宋潯幫忙鏟除王家,宋潯戲謔般的要她報答,說是想到要她做什么的時候,再告訴她。
當時她很爽快的應允下這個空頭條件,還為之竊喜,以為宋潯這樣的男人,什么都不缺,根本不需要她拿什么報答,只是捉弄她而已。
況且時日一久,她琢磨著宋潯多半會忘記這個條件,以后壓根不必擔憂報不報答的事。
原來他沒有忘記。
不,他是從一開始就存著要她報答的心思,今天這是要賬來了。
阻撓她打跑小蘇還不夠,如今還要來她的身上割一刀。
可怕的男人,她從始至終都看不透他。
片刻后,韓敘穩住心底慌亂,這才緩緩問道:“那,宋總是想要我做什么?”
白季巖從手提包里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黑盒子,目光四周戒備了一圈,輕聲說:“南總最近在做一本賬,有關宋氏資產盤點明細,請二少奶奶將資料復制在這個移動硬盤里,弄好了給我個電話,麻煩二少奶奶。”
此話一出,韓敘瞬間恍然大悟,關于那本賬,她再清楚不過,南君澤每天都在忙著做,都已經半個多月了,所有的資料都在他的那個筆記本里。
原來宋潯是打著這個主意。
韓敘慌的六神無主,雙手不由控制的伸出去,哆嗦著將白季巖手中的移動硬盤接過來,恍然回神,攥著硬盤撒腿跑回了自己的房間,將自己關起來。
宋潯這是給她送來整片黑壓壓的陰霾,裝滿了她的肺,毒到她連喘氣都覺得疼。
不光是喘著疼,心肝脾肺腎哪一處都在隱隱作痛。
就算不愿承認,他也是個從來就沒有感情的冷血生物,從不為誰動搖。
那些將他推開的畫面歷歷在目,他總是霸道地禁錮她的抗拒,讓她連心都無處可逃,慢慢的到她自己放棄抵抗,漸漸的想靠近他的身邊,尋找一份寧靜。
他從來就不曾投入過,從始至終都只對她預備著一種結局,不論她往前或是后退,也只能在他所給出的結局里盤桓,直至交付出令他滿意的東西。
時間能檢驗一個人的血液,能讓人露出本質,如今恍若隔世,不管她如何去偷偷幻想,再看到他的冷酷無情從不例外,明知不應該傷感,卻依然痛徹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