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敘耳內嗡鳴,房里安靜的空氣似乎也變得喧囂,世事多變,人心難測,她自以為受他私寵,而今卻在她腦中寒雪森森。
她好想去找他,當面問一句,是不是真的要對她這么絕情,能不能放她一馬,但這絕無可能,縱使她百般不愿相信,仍有心臟跳痛令她清醒。
南君澤很無辜,他優雅紳士,對她很體貼,雖相處的日子不比宋潯多,卻是每每都對她細心呵護。
如今要她去南君澤的電腦里復制賬目,她不敢做,也不愿做。
可她騎虎難下,如果不給宋潯交出賬目,他會對自己做些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別的可能看不透,卻極度了解宋潯的性子,行事果決,對待不聽話的人從不手軟,如果這次不能讓他滿意,可能至她被黃土埋到嘴邊的時候,甚至都還來不及反應過來。
她咬著自己的手臂,無聲地哭到癱軟在地,哭到兩眼干澀再也哭不出一滴淚水。
哭完了,就該好好考慮,怎么在南君澤毫無知覺的狀況下,悄然無息地復制所有資料。
由不得她選擇。
困頓的雙眼早已布滿血絲,她強撐著自己熬到半夜不睡下去,南君澤回來了。
南君澤躡手躡腳的打開房門進來,隨身帶著他的筆記本,放在椅子上不發出一點聲音,生怕吵醒了她。
房里只開了一盞昏暗的夜燈,她的眼珠在眼皮底下游動,沒有睜開,假裝如同平日一樣自己睡的很沉。
南君澤先是換了一身輕便的家居服,聽見他拉開手提包拉鏈的輕微聲響,筆記本被他放在了辦公桌上。
開啟了電腦,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又開始工作。
她知道自己是沒有機會的,哪怕等南君澤睡著,她再起床開電腦復制,也會有動靜,也需要時間,她不可能辦到。
躺在床上不敢翻身,怕南君澤會發現她裝睡,渾身酸痛也一動不動。
熬了一個多小時過去,南君澤打了個哈欠,顯然是有睡意了,韓敘這才從瞇縫的微微視線里看見他起身,去衣柜里拿出干凈的睡衣和浴巾,去了里面的浴室洗澡。
韓敘望了一眼辦公桌,電腦屏幕還亮著,南君澤這是還不準備休息,想洗個澡有了精神接著工作。
聽見他在浴室里打開了花灑,韓敘猛地從床上爬起來。
踮起腳尖去到了辦公桌前,抖著雙手插上了從白季巖手里拿來的移動硬盤。
南君澤電腦里的文件很多,就光這次大清點的文件夾就有十幾個,顯然想一次全部復制走根本不夠時間。
她選擇了一個,火速點下復制到新加卷。
里面的紙張在飛,進度條好慢,這是文件太大的緣故。
浴室里淋雨的水聲已經停止了,傳來毛巾擦拭的窸窸窣窣讓她心急如焚的動靜,南君澤很快就會擦干身上的水出來,她希望文件傳送的快一點,再快一點。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浴室里面是南君澤移動腳步的聲音,而電腦上第一個文件夾復制只在三分之一的進度。
她不得已拔除了移動硬盤,連安全退出都沒有時間操作,強行拔除,然后將移動硬盤藏在了床底下的紙盒子里。
剛剛回到床上躺下,南君澤就從浴室里面出來了。
好險。
她大氣都不敢出,恢復成在他進去浴室前的睡姿,繼續假裝沉睡。
南君澤繼續坐在電腦桌前,輕輕敲打著鍵盤,一直都不睡覺。
她要絕望了。
南君澤是不可能把電腦單獨放在家里的,那是他的工作本,她只有這點時間。
下一次再去復制,還是要從來再來一遍,照這進度,可能她永遠也無法交付出宋潯想要的賬目。
連著試了三天,沒有一次成功完整復制完一個文件夾。
第四天的上午,她剛剛睡醒,身旁的南君澤理所當然的又早早的去了公司。
她迷迷糊糊的接到了白季巖的電話,問她說:“二少奶奶,宋總讓我問問,您什么時候能把東西交給他?”
連著數日都沒能睡好,韓敘精神恍惚,驟然間被白季巖催命一樣的嚇醒:“我還沒有拿到,電腦他隨身帶著,每天晚上回來的晚,我根本沒有機會,請白助理幫忙說,再給我點時間。”
白季巖應了聲好,便沒再說多余的話。
方嫂敲門喊她下樓用早餐,見她連日來臉色一天比一天憔悴,焦心的問:“二少奶奶最近可是睡不好?需不需要我頓點清補的湯水?”
韓敘如同一個空心木頭一樣搖頭,方嫂才滿臉憂心的點頭退去。
洗漱完,頭重腳輕的下樓,到了樓梯口的轉角,小蘇從另一邊出來,猛地撞了她一下,撞完還翻著白眼嘟噥:“自己眼瞎撞到我,可別一會兒又說我撞你啊。”
韓敘本就沒有精神,天旋地轉的把腦門磕在了墻角的瓷磚上,磕出了一條長方形的血痕,立刻有溫熱的液體從眉間落下,染紅了她的視線。
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腦門,很痛,疼痛才讓她勉強有了點精神。
聽見小蘇說的那挑釁的話,韓敘并沒有如往日一般一巴掌打過去,她不想把精力浪費在一個賤人身上。
就這樣捂著腦門步入餐廳,方嫂和老趙見了她一臉的血,嚇的雙雙過來攙扶著她。
老趙跑去拿來了藥箱,方嫂幫她消毒了傷口,上了藥貼上紗布,好歹感覺沒那么痛了。
韓敘從方嫂的眼里看到了關切,假裝輕松的笑道:“謝謝方嫂,我沒事,一點皮外傷而已。”
方嫂給她端來了熱騰騰的餐點:“二少奶奶最近是不是身體哪里不舒服,如果是就要告訴趙管家,讓家庭醫生過來看看,可別硬撐著。”
這話被剛剛進來的宋清云聽見了,還沒見著人就說:“怎么了?誰要醫生?”
走進餐廳一看,韓敘腦門貼著潔白的紗布,頓時心疼的擰起了眉頭:“怎么弄的這是?老趙,快讓醫生過來,自己隨便貼著怎么行,這臉上一個處理不好就要留疤的。”
老趙連忙小跑著就要出去打電話,韓敘喊住了說:“不用了,真的沒事,謝謝媽,別擔心我,您應該多注意身體才是。”
婆婆越是疼愛,韓敘越發的內疚,恨自己不是人。
好好的一個家,有憐惜自己的婆婆,有疼愛自己的老公,為什么總感覺自己離的越來越遠,甚至,好像從來就沒有真正融入進來過。
她忽然有點想離開這里。
因為不想傷害婆婆,不想有一天在那雙疼愛她的眼神里看到失望。
也因為討厭這棟別墅里的傭人,討厭那一雙雙翻白敵視的惡意眼神。
她想出去找一套房子,和南君澤搬出去住,遠離是非。
想來宋清云必定是不讓的,不過她有理由能說服婆婆,等她找到了房子,就跟婆婆說,想和南君澤補過蜜月,在外面住一段時間,過過二人世界,以后再搬回來。
至于以后,搬不搬回來的,自然就很難說了,以后的事,誰也說不準,說不定到時候,婆婆也就不計較了。
她深知自己在宋潯的手里,朝不保夕,也就只有跟南君澤一起出去住,或許能找到更有利的機會,拿到宋潯想要的東西。
韓敘安安靜靜的吃完了早餐,喝了一杯濃濃的咖啡給自己提神,然后跟宋清云說:“媽,我約了朋友去健身房,中午就回來。”
宋清云一向通情達理,并沒有追問約的是什么朋友,或是男是女,只覺得韓敘好些日子都在房里不出房門,定是憋壞了她,體己地拿出車鑰匙,讓韓敘開自己專屬的奔馳車出去:“玩的開心點,有哪里不舒服就要及早回家看醫生,開車注意安全。”
韓敘很是感動,雖說在宋清云眼里,一輛豪車不算什么,可對于她來說,平日里代步的是家里的保姆車,宋清云愿意讓她開專屬座駕,儼然是拿她當自己生的孩子。
出了別墅區大門外,韓敘將車子停在了路邊,先給李天湖打了電話,想約她出來給自己參考去哪里找房子。
李天湖只要不是有大事在身,永遠是隨叫隨到,說是在天慈百貨廣場等她。
韓敘心底如同被針刺了一下,又是天慈百貨,以往不覺得什么,如今聽見這棟大樓的名字,她莫名的刺痛。
那是宋潯的地盤,沒來由的心生畏懼。
可她也不好表現出來,宋潯讓自己盜取南君澤賬目的事,韓敘不想和李天湖說。
不光是李天湖,她對誰也不會說,這種事情一旦漏了出來便是萬劫不復,最好誰也不知道。
在天慈百貨大樓廣場外面的馬路上停好了車子,等了許久,李天湖才找到了韓敘,看見她開著豪車,李天湖選擇無視韓敘腦門受傷,兩眼放光關心起豪車來:“你老公給你買的?”
韓敘淡淡的搖頭:“我婆婆的。”
李天湖感嘆:“你婆婆和你老公對你可是真好,我怎么就沒這命啊!”
韓敘心中一痛,是好,好到自己如今恨不能立刻死去,可就是死了,也對不起自己的婆婆和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