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寒煙再次撩袍跪地,一字一句道:“不,段大人,這五人之死,兇手共有三人。”
“三人?”段長歌皺了皺眉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又看了看堂內五具尸體,道:“哪三個人?”
白寒煙沉聲道:“那就由下官一一道來。”
說罷她站起身走到欒鳴的尸體旁,伸手將他頭上的白布掀開,露出一張極其慘青的臉。
“欒大哥!”挽兒掙扎的想要撲過來,卻被押差死死的按壓在地,她被迫跪趴在地,良久終是忍不住大哭出來。
白寒煙看了一眼她,低低的嘆了一口氣:“欒鳴是被人溺死的。”
“此事你在鷂子林就說過了。”段長歌斜倚在椅子上,輕挑眼稍。
白寒煙緩緩站起身道:“下官當時看見欒鳴和茶侍澄兒的尸身時就覺得奇怪,他二人是既然是被溺死,可身上的衣物卻沒濕透,這在常理上是說不通的,而這個問題縈繞下官許久,百思不得其解。”
銀盔副將立刻出聲附和:“是啊,是啊,的確讓人費解。”
“蒼離,休得多言。”段長歌出聲呵止他。
蒼離立刻抿緊嘴唇,神情萎靡下去。
白寒煙雙眸卻在頃刻間騰起精芒,沉聲道:
“直到有一天,有個人在錦繡茶樓請我喝茶,在不經意間提醒我才想通,原來欒鳴是被兩頭打通的竹筒強行插入口中,而后利用竹筒向口中不停的灌水導致窒息性溺死。這也解釋為什么欒鳴死的時候衣物會是干凈整潔的。”
“你說……竹筒?”段長歌挑眉不解。
白寒煙從懷里拿出一節碧色的竹筒遞給差吏,小吏雙手托舉竹筒躬身奉給段長歌,他用兩指將其拈了過來,端量一番皺眉道:“這個竹筒底部打磨圓潤,本官曾在錦繡茶樓飲茶時見過,只不過這個竹筒是兩頭打通的。”
“不錯,這是下官打通的。”
段長歌軒起劍眉:“你在搞什么?”
白寒煙指著這個竹筒道:“段大人,這竹筒是下官從風鈴家拿過來的,風鈴平日里極愛用這種竹筒飲茶。”
頓了頓,白寒煙俯身將欒鳴的嘴唇掀開,露出交錯的傷痕來,她低聲道:“風鈴殺死欒鳴,便是利用竹筒灌水之法,這就解釋了為什么欒鳴和澄兒口中會有一些傷痕,且齒縫里會有竹屑了,定是水灌入胸腔時會使呼吸困難,欒鳴無意識掙扎時被竹筒碰傷的。”
段長歌嗤笑出聲:“以風鈴一個弱女子,如何能輕而易舉的制服的了欒鳴,還殺了他,別忘了她還有孕在身。”
白寒煙柳眉之下雙目猶如寒星,沉聲道:“我說過,兇手共有三人,而殺死欒鳴和茶侍澄兒的是兩個人。”
蒼離聞言立刻來了神采,跑下堂內睜圓雙眼看著白寒煙,卻是興奮起來:“那另一個人是陳思宇,他與風鈴有奸情?”
白寒煙嘆息頷首,道:“不錯,李同知曾去陳思宇老家打探過,風鈴與他自小就相識,青梅竹馬,只不過卻因家中貧窮遭到風鈴父母的反對,而后風鈴隨父母舉家搬遷到貴陽,又在父母的臨終安排下被迫嫁給了當時已經是材官的欒鳴,這陳思宇來貴陽尋她之時,佳人已做他人婦。
于是陳思宇便懷恨在心,也在貴陽征兵,做了旗牌官,且住的離風鈴很近,這一來二去,二人便舊情復燃,勾搭成奸,欒鳴成為了二人感情的絆腳石,陳思宇便日日想要除掉他。”
“你又如何得知,陳思宇日日都想除掉欒鳴?”段長歌換了個坐姿問道。
“陳思宇愛慕風鈴之心人盡皆知,挽兒曾說他日日夜里都會在偏閣飲酒,我曾去過那偏閣,因為欒鳴和陳思宇家離得很近,在偏閣里透過竹葉恰好可以看到欒鳴家的高閣,而風鈴也經常在那對月淺酌,以此來解相思之苦。只是那風鈴畢竟是欒鳴之妻,二人日日交頸相好都被陳思宇看在了眼里,所以殺他之心更是與日俱增。”
白寒煙瞥了一眼陳思宇的尸體,從懷里拿出一封信交給蒼離,他接過立刻送到段長歌身旁。
段長歌打開信封,看了信上的內容不著痕跡的皺眉:“原來,成文的妻兒竟然在陳思宇手中。”
“陳思宇知道段大人派欒鳴調查錦繡茶樓,便用成文妻兒要挾他殺了欒鳴,于是成文便用澄兒勾引他,想讓他相信涅槃之說,從而以涅槃極樂而殺了他,可惜,欒鳴并沒有上當,陳思宇才決定親自動手殺他。”
“如此說來,欒鳴時死在陳思宇的家里?”蒼離忍不住推測道。
“不,他是死在自己家里。”白寒煙指著身穿鎧甲的欒鳴道:“欒鳴身穿鎧甲,說明他剛從校場歸家還未來的及換衣物,可家中不見風鈴只有用了引蝶香的澄兒,他吸入迷情香一時與澄兒意亂情迷,渾身無力,二人趁此良機,將澄兒與欒鳴都殺害了。”
“這一切都是你的推測,并沒有證據。”段長歌質疑道。
“下官有證據。”白寒煙神色凝重道:“證據有四,一是段大人手中的竹筒,二是陳思宇家中的猴子。”
說罷,一擺手示意差役將猴子帶上來,那白猴張牙舞爪,一用力便撓向差役的手背上,那差役吃痛手勁略松,那白猴便竄了出去,一時間,像一陣風一般在大堂上上下竄飛。
“段大人可曾記得在梧桐林里出現的黑衣人。”白寒煙對著段長歌拱手道。
此時的段長歌臉色有些難看:“你是說,在梧桐林里與我交手的是個畜牲!”
白寒煙有些好笑,強行忍下笑意,正色道:“是陳思宇讓這個畜牲冒充黑衣人,其身法雜亂無章,很容易讓人與鬼神扯上關系,這也是陳思宇摘除身上嫌疑的辦法。”
段長歌一拍桌子,眼神又陰暗了幾分:“好個陳思宇,竟敢如此戲耍本官,那么證據三呢?”
“便是他在錦繡茶樓與下官說的話。”白寒煙回憶道:“當時,下官并沒有想到竹筒殺人,是陳思宇提醒我的,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將殺人的罪名全部推到成文的身上。還有便是我初見風鈴之時,她便將矛頭指向了錦繡茶樓,想來,都是他二人事先商量好的。”
頓了頓,白寒煙將目光落在李成度懷里的風鈴身上,續說道:“證據四,便是風鈴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欒鳴的,這也是陳思宇必殺他的原因。”
“照你所說,欒鳴和茶侍是被風鈴合謀殺害,那么陳庭宇呢,他又是誰殺的?還有風鈴和陳思宇二人,又是被何人殺害?”段長歌提出質疑來。
白寒煙微嘆息,緩步走到跪伏在地的挽兒,凝聲道:“這個人便是軍醫挽兒了。”
“證據。”段長歌淡淡的吐出兩個字來。
白寒煙轉身將陳庭宇,陳思宇二人身上的白布掀開,詭異兇殘的死法令堂內眾人一片嘩然。
“他二人生前皆中過毒。”頓了頓,她看著挽兒繼續道:“而這種毒,并不是其他,而是罌粟里提煉出的麻藥,若用量多了,可使人全身麻痹,如此兇手便可輕而易舉的殺人了,而整個貴陽,能用罌栗麻痹人的人,也只有軍醫挽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