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方才是她看花眼了,可方才那一笑格外真實,她是決不可能看錯,還有那兩聲敲擊之聲,又從何處而來?
白寒煙伸手將棺材蓋合上,扯唇輕笑一聲,她從來不信鬼神,這里面一定有秘密!
段長歌卻對她嗤之以鼻,倒是諷刺她膽子小,卻不肯承認。
白寒煙只能另想他法。
第二日,白寒煙去找了武鄉縣的老仵作。
那人雖然年邁卻也精明的很,瞧著她專門來問程大人的死因,明顯不懷好意,坐在院中的搖椅上,扇著扇子,就著案臺上熱氣騰騰的茶水,就是不搭理她。
白寒煙抬眼看著他家低矮的泥土房子,微敞開的屋門,木頭梁上掛著兩個木盒,而一旁晾衣繩上掛著幾件破舊的衣服,垂眉抿唇輕笑,從袖子里摸出幾兩碎銀放在小桌上,淡笑道:“老爺子是在縣衙做了一輩子仵作吧。”
那老頭不屑的哼了一聲,閉目搖椅。
白寒煙笑道:“仵作的月酬并不高,你兒子也是做仵作的?”
老頭睜開雙眼狐疑的看著她,驚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寒煙輕笑的看著他家院落,道:“你家繩上晾的衣服全是男人穿的,一高一矮,且家里只有一鋪炕,這就說明老爺子你已經喪妻,只有一兒,夜里與兒子同住,且房梁上掛著的驗尸工具箱有兩個,一新一舊,不是子承父業,還會是什么?”
老頭用異樣眼神看了她一眼道:“小娃子聰明的很,你究竟是何人,又想怎么樣?”
白寒煙對老爺子俯身作揖:“是小子唐突了,小子是貴陽府的仵作,來這里是探親的,只是聽聞縣令大人一向愛民,卻忽然自縊而死,所以便想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老頭一聽是貴陽府的仵作,挑了挑眉,神色未變,反而譏唇道:“貴陽府的仵作又怎么樣,月酬只比我們高了那么一星半點,我們老爺是自縊而死,有什么可幫忙的。”
白寒煙瞧著這老頭脾氣頗大,甩了甩袖子道:“我們貴陽府近日要急招得用的仵作,正巧程縣令身亡,我本想上這縣衙去瞧瞧有沒有看的上眼的仵作,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留。”
那老頭一聽登時就站起來,一把拉住作勢要走的白寒煙,臉上立刻堆滿笑意,語調也變了,輕聲對她道:“原來是貴陽府來的貴人啊,小老兒有眼不識泰山,我家兒子就是個得用的人,也許能幫上你的大忙,破屋簡陋,快坐,快坐。”
說罷,拉著白寒煙便坐在搖椅上,抬手為她倒滿了茶,站在一旁道:“公子方才說去瞧瞧縣老爺自縊,哎,不用去了。”
“為何?”白寒煙偏頭看他。
那仵作老頭一拍大腿,低聲道:“我估計是縣老爺家里人不會再讓瞧了,縣老爺的確是自縊,只不過……”
那老頭頓了頓,嘆息一口氣才緩緩道:“縣老爺的尸身是死了兩個時辰后才叫我去,我想他家里人只是讓我去走個過場,而且只讓我一人去驗尸,連我兒子都不讓瞧上一眼,我便去瞧了,縣老爺尸身有問題。”
“有問題?”白寒煙雙眸微亮,卻不著痕跡笑了笑,低頭飲茶道:“自縊而亡,不過是眼口不閉,有甚者大小便失禁,能有什么問題?”
“尸斑,是尸斑!!”老頭睜大雙眼,湊近了她道:“若是吊死的,他是身子懸空直立,最開始出現尸斑的地方應該是腿,可我去脫下褲子去查看腿時,那腿上根本就沒有全在胸膛上了,而且是一大片。”
白寒煙皺了皺眉,那夜去查時,她的確沒有脫下程瀟的褲子,畢竟她是個女人,對男人總有些忌諱。
“當時,縣老爺家里人還著實發了一通脾氣,嚇死小老兒了。”老仵作想起那人的嘴臉忍不住心有余悸。
“那家里人是誰?”白寒煙擰眉,程瀟妻子已死,孩子尚未出生,還有哪個家里人?
“好像是他外甥,倒是個厲害的。。”老仵作歪頭回憶這那人的面相。
白寒煙顧不上多想,急忙問道:“那何故縣老爺只在胸膛上有尸斑?”
“這我也不得而知,只覺縣老爺胸膛上的尸斑也有問題。”老頭回憶起來,只覺得詭異的不寒而栗。
“哦,有何問題?”白寒煙飲了一口茶,問道。
“那尸斑已經一大片了,我當時覺得驚奇,想要用手摸,縣老爺家里人不讓,只讓我瞧了兩眼,說是自縊而若沒問題,就讓我先走了。”
“如果是死后兩個時辰,應該在腿上先走尸斑,不可能是在胸膛出現一大片,除非,縣老爺已經死了好久。”白寒煙淡淡道。
老頭立刻驚跳起來,去捂住白寒煙的口道:“可不敢這么說,可不敢這么說,這縣老爺昨日批寫公文,我是瞧得真真的。”
“你一個仵作去縣衙做什么?”白寒煙擰眉。
“是縣老爺叫我去的。”
“他叫你去做什么?”
“也沒什么?”老仵作一臉傷心,嘆息道:“只是問了一些關于驗尸的基本常識,他覺得我年紀大了,老眼昏花,容易忘事,不能在做仵作了。”
說罷,他伸手摸了一把淚:“我兒子才做幾日仵作,我還沒把他帶出徒,我可不能失了這飯碗。”
似乎是察覺說漏嘴,老仵作連忙捂住嘴,直扇了自己幾個嘴巴道:“這張嘴,真能壞事,公子,我兒子是個得用的人,你千萬要推舉他做貴陽府的的仵作。”
白寒煙冥思于老仵作方才的話,見他如此神態,拍著他的肩膀笑了笑道:“放心,我會帶他。”
說罷,抬腿就走,老仵作登時就喜極而泣。
白寒煙心情極不安穩,這程瀟身上的謎團實在太多,他身上究竟藏著什么秘密呢?
“公子,公子!”
白寒煙驚覺有人在叫她,回頭看去,卻見老仵作一路小跑而來,她急忙迎了上去,道:“老人家,你還有什么事么?”
老仵作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喘息道:“對了,我還曾經歷一件怪聞,我見你對這詭異之事比較好奇,便同你說了。”
白寒煙笑了笑道:“老人家,是什么怪聞?可是那陰間執法者?”
老仵作立刻驚恐的看了一眼身后,湊近了她小聲道:“比那更恐怖。”
“哦?”
“那是三日前的夜里,我正打算歇下,卻被一陣敲門聲吵醒,我兒開門,卻見一個男人闖了進來,那人我認得,是王家鋪里知府王錦家的下人,知府老爺回家為母掃墓已有四月,那小廝跑來對我說,他家老爺夫人,還有同宗弟弟,弟妹,全部都上吊死了。”
“什么?”白寒煙心口一震,只覺脊背發涼:“你確定是三日前?”
“是的,本來我也是不信,可他非拉著我去驗尸,而且說的有模有樣,有鼻有眼,說他家老爺是在梁上吊死,夫人是在老爺腳下吊死,同宗弟弟和弟妹是在窗上吊死。”
白寒煙身子一顫,竟不覺得后退了幾步,老仵作以為她在害怕,便撲哧一笑道:“你這小娃子膽子也不是很大。”
白寒煙看著老仵作,極力的穩著心神道:“你,你可是看見尸體了?”
“沒有。”
“沒有?”白寒煙聲音陡然高了一調。
老仵作點了點頭道:“的確沒有,是那小廝看花眼了,我去的時候,老爺坐在屋內收拾好細軟,要連夜回貴陽。”
“你說你看見他們了?”白寒煙更加驚恐。
“是啊,我看見了,那小廝也是奇怪,他說他分明見老爺夫人都吊死了,可是此時看見他窗上的影子看的真真的。”
白寒煙立刻捕捉到他話中的深意:“你說是在窗上看見了他們的影子,沒有見過他們本人?”
“有什么區別么?”老仵作一臉驚疑:“難道,人和影子能分開?”
白寒煙抿唇不語,沉思片刻又問道:“那小廝可是說只見四個人自縊而死,不是五個?”
老仵作被白寒煙問的一頭霧水,掰著手指數了數,道:“的確是四個,王大人夫妻,他弟弟夫妻,的確是四個。”
白寒煙手抖了抖,忍不住顫栗,忽然想起什么,抬起頭又問道:“那小廝可是說王大人腳下死的是他夫人,窗下死的是他弟妹?”
老仵作此時頗為懷疑的看著她,道:“我說小娃子,你怎么竟問這么奇怪的問題,夫妻上吊不吊死在一處,難不成分開和別的男人吊在一起,而且我也說過了,是那小廝看花眼了,看花眼了,老爺根本就沒死。”
說罷,瞧著她滿臉震驚的模樣,擺了擺手,譏唇道:“什么貴陽府的仵作,我看分明是有病。”
說罷,一抬腿就離去了。
白寒煙看著老仵作的背影,心中一片驚駭,連身子都忍不住哆嗦,。
她不相信那小廝是看花眼了,他寧可相信王錦等人在提前一天就被人殺害了。
她急忙向客棧跑去,要將這一切告訴段長歌。
砰的一聲,她推開段長歌的屋門,見他剛剛沐浴完,身上只穿了一件褻褲。
段長歌不悅的睨著她,微一蹙眉,冷聲道:“韓煙,這幾日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白寒煙此時也顧不上許多,急忙拿著他的衣服往他身上套去,邊穿邊說:“快穿衣服,我們去王家鋪!”
“王家鋪,韓煙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