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長歌,你怎么來了?”白寒煙倒在他懷里有氣無力地道。
段長歌雙手環抱著她索性坐在地上,看著她手臂上的傷,汩汩的流著血,劍眉不著痕跡皺了皺,抬起一雙鷹眼目光犀利的從紀挽月,江無極身上一一掠過,眸底嵌了一分殺意,聲音如夜風一般陰涼:“她的傷,是誰弄的?”
紀挽月沉著臉,他沒想到段長歌竟然會在這個時候來,這謀殺朝廷命官,倘若鬧起來這個罪名可是不小。
“紀大人,怎么敢做不敢承認了么?”段長歌斜眼看著紀挽月,眼若深潭,眸光深處絞著幽幽似飲血的利光。
紀挽月從椅子上緩緩站起身,臉上欠了一絲笑意,道:“段大人,我想這可能是一場誤會,前幾日韓推官廢了我錦衣衛緹騎的一只手,現下想來可能是他自作自受,如今韓大人也受了傷,這件事就扯平了。”
“扯平了?”段長歌低低的喃著,語氣聽不出喜怒:“錦衣衛和韓推官之間的淵源,我不想深究。”
紀挽月一聽,心下一喜,看來段長歌并不是真想與錦衣衛撕破臉,稍稍放下心,卻聽見他又道:“我是在問,她的傷是誰弄的?”
紀挽月知道段長歌的性子,桀驁狂野且目中無人,恐怕今日不給他一個交代,這件事是不會有一個了斷,如今更是錦衣衛理虧在先,當下他心思轉了幾轉,緩緩開口:“韓推官這傷是江千戶所傷。”
江無極聞言臉色一變,看著紀挽月駭道:“紀大人!”
紀挽月沖他擺手,看著段長歌含笑道:“只是韓推官她以下犯上,沖撞了大理寺正卿陳安然,而陳安然與江無極素來交好,他只是看不慣想替陳安然出手教訓一番罷了,索性韓推官只是皮肉之傷。”
頓了頓,紀挽月偷瞄著段長歌的臉色,見他雙目幽深依舊看不出情緒,他皺了皺眉繼續道:“韓推官一介書生,到底是江無極出手太重,還不快去給韓推官陪個不是。”
江無極聞言臉色陰沉,袖子里的雙掌握的緊緊的,只是段長歌的手段他也是知曉,在戰場縱橫數十年,擁兵自重,倘若他非要追究到皇帝那,皇上也不會不給他這個面子,自己苦熬數載才做到錦衣衛千戶的座位上,恐怕到時很可能會功虧一簣。
好在江無極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松開手掌臉上蔓了一絲笑意緩步走向段長歌,看著他懷里的白寒煙,微躬身道:“韓推官,本官出手太重想你陪個不是。”
白寒煙倚在段長歌懷里,握緊了手掌,這個江無極臉變得是真快,方才若不是段長歌來的及時,恐怕這會她已經命喪他手了。
“既然江千戶如此說,本官也就不追究了,只不過……”段長歌看著他笑了笑,陡然抬手,長臂竭力伸出,內力堪堪泄在插在一旁地上的筷子之上,那筷子竟從地上飛了出來,毫不留情刺穿了江無極的手臂,衣襟瞬間破碎,鮮血驟然噴灑,江無極捂住手臂疾馳退后!
白寒煙一驚,她沒想到段長歌竟會這般她出頭,段長歌感覺她的害怕伸手摟緊了她,將她的臉埋進自己的懷里,抬眼看著后退了半步的江無極,含笑道:“本官與韓煙也素來交好,可本官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今天錦衣衛的事我便不追究,倘若還有下次,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紀挽月當下陪著笑臉,朗聲道:“豈敢,豈敢。”說罷,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段長歌和他懷里的白寒煙,笑意漸深道:“聽聞段大人最近迷上了男風,今日一見看來傳聞不假。韓推官書生意氣弱不禁風,段大人還真是個憐香惜玉的人。”
白寒煙聞言惱羞成怒掙扎兩下想從段長歌懷里掙脫出來,段長歌卻越發摟緊了他,偏頭看著紀挽月,邪魅一笑道:“本官屬實不喜柔弱的,倒是紀大人這般魁梧,應了那句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倒合了本官胃口。”
說罷,抱著白寒煙緩緩站起身,向船外走去,縱身一躍便不見了蹤影。
紀挽月臉色沉的像是天上的烏云,仿佛下一瞬就會狂風大作,江無極捂著手臂走到他跟前,咬牙道:“紀大人就這么放過他們?”
紀挽月憤恨的甩了甩袖子道:“這個段長歌,擺明了要跟我作對。我紀挽月想殺個人,還沒有殺不了的。”
江無極眼底漫出血色,道:“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這時,手下一名錦衣衛來報道:“啟稟紀大人,段長歌是自己來的,并沒有帶人馬。”
紀挽月冷哼:“諒他也沒有那么大的膽子,帶兵入城,謀逆的罪名他可擔不起。“
段長歌腳尖在水面蕩了幾圈,輕輕地落在湖心一艘紗燈明亮的花船里。
緩步走進船艙,他將懷里的白寒煙放在船里的軟塌上,自己則坐在榻旁,看著白寒煙的臂上鮮血已經浸透了素白的袍子,皺了皺眉,他輕輕伸手抬起她的手。
白寒煙忍不住皺眉,咬著唇還是痛苦的出來,段長歌不悅的睨了她一眼,譏唇道:“現在知道痛了,方才不是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么?”
白寒煙抿緊嘴唇,眼底蔓上怒意道:“那紀挽月分明就是想置我于死地。”
段長歌將她的袖子撕開,漏露出雪白的藕臂,一根筷子全部沒入皮肉,段長歌伸手捏了捏,好在沒傷在骨頭。
白寒煙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段長歌冷哼道:“誰叫你接下這個案子了,林之蕃的死,被擱置了這么多年,到現在懸而未破,你以為京城里的人都不會破案,刑部,大理寺,錦衣衛真的只是擺設?”
白寒煙捕捉他畫中的深意,坐直了身子,凝起明亮眸看著他問道:“林之蕃的死你也知曉?”
段長歌看著她望過來的眼神,微微閃爍移開視線,落在她的手臂的傷口上,嘆息道:“只有你不知罷了。”
白寒煙張口欲再問,段長歌陡然俯下身子,微瞇了雙眼緩緩湊近她,白寒煙瞧著他越來越近的臉,連他睫毛垂下投射的陰影,都看的清楚,她不由得一怔,咽了咽口水不禁向后退去,驚道:“你要干什么?”
“這回連紀挽月都知道我和你是斷袖了,我段長歌丟人丟到京城來了,你倒是說說,這筆賬,我該和你怎么算?”
白寒煙緊張地眨了眨眼睛,道:“是你故意這么讓他們以為的……”
她看著他眼里的冷意倏地噤聲,此時她的頭已經靠近軟墊,退無可退,可段長歌的臉仍在不斷地靠近,她滿臉戒備的睨著他,直到他的臉停在他的唇旁。
白寒煙有一瞬失神,段長歌卻忽然對她邪魅的一笑,覆在她手臂上的手一用力便將那根筷子一下子拔了出來,白寒煙痛苦的喊了出來。
“段長歌……!”
手臂上鉆心的疼痛讓白寒煙的眼淚都飄了出來,細長的睫毛上掛著幾顆晶瑩的淚珠,她顫著朱唇,意識卻漸漸消散,段長歌低嘆一聲,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擦掉她臉上的淚痕,喃喃道:“你說我該那你怎么辦才好,被別人當成炮灰,你竟然還心甘情愿的往下跳。”
白寒煙再醒過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升上天空,意識在在恍惚中,她只覺著自己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里她看見了段長歌邪氣的眉眼,她不由得想起師傅常說的話,聲色誤人!
皺起眉她微微動了動,手臂上的傷扯著她完全清醒了過來,吃痛一聲,她想要直起身子,卻發現身旁還有一個人,她心下一顫,連忙轉過去瞧,果然看見段長歌閉著眼睛睡在她身旁。
白寒煙驚呆了,自己竟然和他在一張床上睡了一夜,卻渾然不知……段長歌緩緩睜開雙眼看著她,勾唇輕笑道:“怎么,被我的傾世容顏,沉迷到無言以對了。”
白寒煙看著他輕挑的眉目,心思卻在瞬間轉了幾轉,深下聲問道:“段長歌,你怎么會忽然進京?”
段長歌支起身子伸了一個懶腰。慵懶的睨了她一眼道:“我好歹是朝廷二品大員,怎么還不準我進京了?”
白寒煙搖了搖頭,垂下雙目道:“我只是好奇,京城此刻怕是不太平,你不該進京的。”
段長歌神色一凝,探究的看了她一眼,卻轉瞬即逝,含笑道:
“京城現下好幾個勢力蠢蠢欲動,韓煙,你知道你將這湖沉寂多年的水攪了起來,我若是還在貴陽,只怕你昨日僥幸從錦衣衛手中逃脫,恐怕你明天就不知死在誰的手里了。”
段長歌他臉上卻掛著十分輕松舒適的微笑,可口中的話卻沉的似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白寒煙素白的錦袍血跡點點,袖子短了一截,發絲凌亂,看起來有些狼狽,她抬頭看著從花船窗紗上泄下來的日頭,臉上的笑容漸漸勾起,便如這江中美景一般:“我知道,可這大石已經落湖,是收不回來了,我只是想看看,會驚起幾條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