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寒煙微微頷首,只覺得胸膛里的一顆心跳得異常厲害,仰頭看著天上的日頭,她努力的平靜下心緒。
她相信段長歌的運籌和謀略,只是,不知他究竟會如何營救靈姬,紀挽月是如何精明鐵腕的人物,詔獄又像是銅墻鐵壁一般。
他會不會有危險?
午時將至,天空萬里無云,火辣辣的陽光烘烤著大地,熱浪逼人已極,天上的一縷薄云,似乎快要被毒辣的日頭燒蝕殆盡,紀挽月站在錦衣衛鎮撫司衙門的窗下,負手而立,莫名的感到一陣心緒不寧,只覺的眼皮跳的厲害,似乎會有什么事要發生,
錦衣衛百戶王曦從門口躬身走到他身旁來報,拱手低聲道:“啟稟紀大人,那個狂賊又再次出現了。”
紀挽月緩緩轉身,瞇著雙眼冷笑道:“他終于又出現了么?”
王曦點了點頭,卻是皺眉思忖道:“這狂賊出現的毫無規律可言,可偏偏挑的是朝中要職大臣的府邸和不為人知的秘密,現下弄的城中大臣人人自危。只是不知他背后究竟有什么企圖,難道,他真的只是覺得好玩?”
紀挽月神色鄭重,眉峰微擰,沉吟片刻,他低聲道:“王曦,去通知江無極,要他快速帶一對人,務必要把詔獄給我守好了。”
王曦抱拳應到,卻是不解道:“紀大人,可是懷疑那狂賊要劫獄?不可能吧,近日里并未聽聞有重要的欽差要犯進入詔獄里。”
紀挽月蹙眉搖了搖頭,又將目光落窗外,沉聲道:“我也不知,只覺得那賊的背后目的不會這么簡單,以防萬一吧。”
紀挽月展開雙臂雙足踏在京城里群屋的屋脊之上,如履平地,前面頭戴斗笠的黑衣人如魚兒一樣在前頭滑行,好像腳下生風,還不停的回眸朝著紀挽月伸出小指來挑釁。
紀挽月大喝一聲,猛然提氣一個大起大落拔身追去,彼時,二人已然縱身疾到了澧水河畔,且彼此距離不過數丈。
紀挽月從袖子里拿出一枚銅錢拈在兩指之間,冷冷的勾唇,這種小伎倆錦衣衛還有很多,從前他覺得不恥,不過有時為抓這種狂妄賊人,還得腦子活泛。
說時遲,那時快,紀挽月手腕猛地發力,銅錢如飛蝗流星一般,向前面的頭戴斗笠的黑衣人打去。
柳隨風未想到紀挽月會等這般卑鄙,竟然大意的被他打掉頭上的斗笠,河畔的風來的又急又猛,斗笠一下子被風吹道了水面上,隨著水波向前飄去。
柳隨風不由得大駭,當下只管向前疾馳,不敢回頭恐暴露身份,而身后紀挽月的銅錢仍不斷打來,柳隨風低斥一聲沉下雙目在河畔之上躥高縱矮,縮頸低頭,手接腳踢,敏捷非常,活似猿猴一般,紀挽月擲出的銅錢休想傷得他分毫。
柳隨風用眼角瞄著身后冷哼一聲,縱身朝著水面上猛然躍去,這一躍卻御氣凌空,單足穩穩點在水面上,俯身撿起斗笠戴在頭頂,抬頭朝著前面繼續飛渡而去。
紀挽月在身后窮追不舍,朝著不斷逃跑的黑衣人,冷冷的譏諷道:“跑什么,有本事你我單打獨斗。”
柳隨風冷哼一聲不理會他,腳下似乎更快了,他與段長歌約好,只需將其引出京城野郊外,入了段長歌的包圍圈,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眼見著,那野林越離越近,柳隨風輕輕的勾起唇角。
詔獄門口,此刻玄衣錦衣衛留守詔獄的布防人手,竟然比昨日更多了一些。
隱在暗處的段長歌站在陰暗處負手看著不遠處詔獄門口,雙眸微瞇,他倒是沒想到,紀挽月留下看守的錦衣衛的竟然是千戶江無極66。
一旁化妝成平凡百姓的蒼離偷偷的用眼角看了一眼段長歌,抿了抿唇角欲言又止,猶豫半天才道:“段大人,會不會是有人給紀挽月他們通風報信,讓他們已有察覺?”
段長歌猛然偏頭怒視著蒼離,眸色如刀猶如寒芒掠瞳,蒼離急忙剩下的話又咽回了嗓子里。
“我相信她。”
好半天,段長歌看著遠處詔獄門口緩聲道,提起白寒煙,他竟然連語氣都柔了幾分。
“倘若她的報信的話,恐怕紀挽月就不會如此輕易的被柳隨風引出城外了。”
蒼離輕輕頷首,低頭不再言語,段長歌盯著門口的江無極,一甩袖子不屑哼了一聲道:“蒼離,去啟動隱匿在錦衣衛的眼線。”
“段大人,那人事關重要,難道現在竟然就啟動他?”
蒼離聞言不由的大驚,那個潛伏在錦衣衛的心腹,是他好不容易才在銅墻鐵壁一般的錦衣衛里安插進去的探子,費了很多心血,難道現在就要啟動么?
“放心。”
段長歌眼稍微挑,冷冷的勾唇:“江無極此人野心極強,爭強好勝,又絕對的自負,對于紀挽月一直壓在他頭頂早就心存芥蒂,此刻,午時正牌烈日高照,人更是煩躁,他的性子暴戾,這也是他的弱點,正好為我所用,要想挑起他們之間的嫌隙,并不是那么難,。”
蒼離聞言雙眼泛著精芒,點了點頭:“我現在就派人去辦。”
詔獄門口,江無極一甩袍子,抬頭看著天上的日頭,無聲的咒罵著,午時已經偏西,仍烈日當頭,驕陽似火,火焰也似乎變成了烈火,熊熊燃燒的烈火使中午變得更加炎熱。
他找了一處陰涼地,只覺得一陣陣口干舌燥,汗如雨下,使得江無極變得越發暴戾起來,身后一眾錦衣衛都離的他遠遠地,都怕一不小心得罪了這個錦衣衛千戶,而惹禍上身。
而就在此刻,一個身材矮小的錦衣衛從詔獄里躬身走了出來,手里還拿著一個食盒,緩緩朝著陰涼地的江無極走去。
“小的參見江千戶。”
那矮小的錦衣衛一臉諂媚的笑意,對著江無極垂頭俯首道。
江無極不耐煩的瞥了他一眼,目光掃過他腰牌,不屑的嗤笑道:“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小旗也想著向本官溜須拍馬,這錦衣衛難不成都是靠這種手段往往上爬的么?”
那矮小的錦衣衛連連哈腰附和著,卻是將手中的食盒高高的舉過頭頂,笑著道:“小的不敢對大人獻媚,只是覺得此刻午時烈日當頭,這人會熱的受不了,所以就準備了放了冰碴的酸梅湯給江千戶解解熱。”
江無極又偏頭了他一眼,那小旗立刻伸開那食盒,里面果然一碗放了冰碴的酸梅湯,穩穩的落在食盒里。
江無極滿意的勾了勾唇,伸手端起碗喝了一口,頓時一股冰涼暢快從喉嚨里開始在胸膛里蔓延。
那矮小的錦衣衛不著痕跡的笑了笑,抬起手用袖子做扇子在臉旁使勁的扇了扇,熱的齜牙咧嘴道:“江千戶,這天委實太熱了,也不知紀大人是怎么想的,前幾日陰云滿天時不讓我們在詔獄門口守著,這幾日艷陽高照的,竟然叫我們守在這銅墻鐵壁一般的詔獄。”
那小旗用眼角瞄著江無極的臉色,揣度著道:“我們這些小人物也就算了,江大人可是千戶,竟然也要和我們受這份罪。”
江無極聞言冷笑一聲,似乎對他的抱怨并沒有放在心上,那矮小的錦衣衛低眉轉了轉眼珠,又是一聲抱怨的嘆息,道:“聽說紀大人親自去抓那狂賊了,沒想到隨行的竟然是那百戶王曦,想來紀大人已經準備周全此番定然能夠擒賊,紀大人在圣上面前又是一番褒獎,那王曦也可以升官發財了。”
“放肆!”江無極呵斥出聲:“紀大人自有他的打算,你一個小小的總旗也來置喙,不要命了。”
那矮小的錦衣衛聞言臉色大變,意識道自己說錯了話,連連跪地求饒:“江千戶饒命,小的不敢了,不敢了。”
江無極一口將那酸梅湯飲盡,甩手將手里的碗丟給他,瞇著眼看著前方通往正街的路,長長遠遠的竟然看不頭,勾唇冷笑一聲:“抱怨有什么用,有時候做事得靠腦子,不然你這一輩子都只是個小小的小旗,被人指使一輩子!”
說罷,抬頭看著當頭的烈日,江無極手臂負在身后,目光微微迷幽深似乎在沉吟,半晌,他唇角一挑,顯出了那標志性的,略帶戲謔、陰冷和惡意的弧度,一甩袖子轉身離去。
那身材矮小的小旗看著江無極漸漸消失的身影,略帶得意的勾了勾唇,又急忙低下頭,拿著食盒緩緩向詔獄里走去。
白寒煙不停的探出身子看著窗外的日頭,在屋內坐立不安,這一顆心總是七上八下的,有些忐忑不安,她坐在窗下低低的嘆息。
午時已過,不知段長歌事情辦的怎么樣,紀挽月有沒有被柳隨風引出京城。
越想白寒煙的心越加惶恐,索性走到門口一把推開門,偏頭卻見段福仍守在她的門口,不曾離開半步,她細細的看著他,一絲異樣在心里蔓延,她不禁皺眉問道:“段福,你這是在監視我么?”